那日告别之后,就听说秦轩病了,只是是真病、假病,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桃花节后,朝廷中因为秦轩和燕子含的病,再次起了风波。李尘寰自以为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他还嘲笑地说:“一个是黄口小儿,一个是垂垂老矣,果然还是不可靠。”
魏寒自然是忧心万分,一半是担心出战在即,大军无人指挥,一半则是因为秦轩的病,他想派太监去询问,然而秦轩的侍从却提前入宫相告,但不言病情,只说要他不用担心,要他相信浅离。
他知道秦轩虽然表面柔弱,但其实是铮铮铁骨,根本不会听从别人的劝告,所以也只好在宫里乾着急。
李尘寰说:“要打仗,怎可没有将军,既然燕子含不行,那就派别人吧!”
魏寒不肯让步。
李尘寰也不肯善罢甘休“陛下不该如此固执己见,如果因此贻误军机,那才会得不偿失。”
魏寒明知他其实不怀好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妥协。“那好,若是点军出发前燕将军还不到,那就由你看着办吧!”
就这样,过了三天。
桃花节后的第四天,军前齐点兵,燕子含一身戎装出现在大军之前,大家先是一惊,然后发出从未有过的欢呼,
秦轩也来了,依旧是浅笑的模样,清清雅雅,如水般灵秀,如风般飘逸,他对一脸怒容的李尘寰说:“李相国,这些天,辛苦您了。”
李尘寰哼哼一声冷笑“秦大人,果然是聪明过人,不过还是要担心身体才好,不要成了出头鸟,当了冤死的魂还不知道。”
他好脾气地回答道:“多谢李相国关心,浅离自然会留得一口气在,好替李相国分忧。”
李尘寰气得无言,拂袖离去。
那天,笑容始终在秦轩脸上,不曾消失。而叶玄真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连著陪他喝了好几壶酒。送他出清风馆的时候,秦轩还直说:“以后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看他走远了,叶玄真的笑容却突然凝住了,彷佛有什么心事一样。
“都说这个浅离公子不简单,我看也不过如此。”芦儿一手拿布擦著门,一边说。
“怎么说?”
“公子,你不是常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这个浅离公子怎么总喜欢与人对著干,他以为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把李氏给打垮吗?秦家早就没有往日的权势了,就算皇帝有心要护他,恐怕也是心有馀而力不足。”他早就打听过了,兵权几乎掌握在李家手中,皇帝这些年其实已名存实亡了“他这样是不要命了吗?
这样跟李家作对,而且还是明著来,也不看看,那些与李家作对的人,哪个又有好下场的。”
“他恐怕不是胡涂。而是有心为之。”秦轩如此聪明的人,要是想要躲在暗处做些什么,也应该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他定是不屑为之,也不愿为之。不屑。是因为他光明磊落的个性,而不愿,则是因为他心中的情。
“天下哪有这样的人,喜欢让所有的矛头都引向自己。
“会有,”当他要保护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的时候,那他势必要如此了“他就是一个。”
明明是弱柳之貌,却一定要站如松骨,岂不让人更加怜惜。
春天过去了,然后是夏天。那年的夏,似乎特别的热,整个京城就好像在火中烧烤一样。
燕子含去了将近两个月,派一员副将飞马回报了三次,皆说:喜,大胜。
魏寒是非常高兴,只有秦轩没有喜色,而且他的眉锁得一日深似一日。
那日,魏寒召他入宫,就问了这个情况。
“浅离,为何我军胜了,你反而如此不悦?”
秦轩把软垫子放到魏寒身后,入夏以来,他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常常咳嗽,有时痰中还带著血丝。
“陛下,我何时不悦了?前方有喜事,我自然是高兴。”
魏寒靠在椅子上,视线不离他。“浅离难道连姨父也要唬弄吗?姨父看着你长大,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又怎会不明白。离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陛下,您生著病,我不想说,更何况,这究竟还是没有根据的猜测。我想,是离儿多心了。”
“离儿一向谨慎,如果你会这么猜测,必然是真有其事。说吧,难道真要等到事情严重了才说吗?更何况,我哪里有这么不济了。”
魏寒鼓励地看着他。
秦轩本不愿说,但实在也不好欺瞒,也就说了。“陛下,臣认为前方不妥。”
魏寒吃了一惊“怎么不好,那三次回报不是都说大胜吗?除了”他顿住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难道”
“看来陛下也记起来了,这三次回报上印上的都是副官元彭的印,而非燕将军的。”
“可是,那也不能说”
“军中要闻,自然应该印上将军的印章!此刻却成了副官的,那不是惹人怀疑吗?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燕将军两个月来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臣才会大胆猜测,是否他们遇到了麻烦。燕将军一向不会好大喜功,他也知朝廷困难,所以现在遇到险境,自然不愿如实相告,总希望可以自己解决。”
魏寒问言先是震惊,而后发怒。
“大胆元彭,他竟然欺君罔上。”
“我猜,”他低低地沉思“元彭应该没有说谎,他多年追随燕将军,不是那种奸险的人,”
“那——”魏寒胡涂了。
“我想,他们现在虽然胜了,可是也的确遇到困难,而且是比较麻烦的困难。
他既不愿意告知实情,又想到如果连月没有消息,我们必然心焦,所以才由元彭出面。”
“离儿,你说的是真的吗?”魏寒担忧地问。
他摇摇头,有些困扰。“姨父,你总说离儿过于聪明,过于谨慎,但愿此事也是离儿杞人忧天才好。不过,就算真的有事,也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秦轩希望这是自己多心,可是事情往往会如他所想,一点也不错。
初秋的时候,前方传来战报——前方缺粮,请火速增援。
照理说,那批战粮不会那么快就用完,就算一时没有了,云淄城中也应该还有剩馀的粮食,尽管去年的收成非常不好。
战报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若非万不得已。燕子含绝对不会这么做。那就是说,此刻连云淄城内的粮食也快没了?
他最怕的就是战势拖久这点,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询问送信的兵士,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对方却也弄不明白情况,还只说战局很好,胜了多次。看来真相,只有远在战线的人才明白的。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只好尽快想办法解决。
派发军饷,护送运粮,这些原本不是秦轩的事情。可是前去送粮的官员却被民部的张言张大人一句“今年多水旱,库中无多馀钱财和粮食可供军需。”给打回票,从张言为难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有人从中刁难。
负责的小将只好再来找秦轩,他知道在这朝廷之中,只有秦轩才可以帮他。果然,秦轩第二天一早就起草奏书,面请君主。
魏寒斥责道:“今年虽然多发灾祸,但难道真的连这点粮食也凑不出来吗?”
张言诚惶诚恐,看见魏寒发怒只好小心翼翼地回答“圣上息怒,库中缺粮,确是实情。”
在一边一直有若隔岸观火的李尘寰说话了“陛下,我认为张大人所言并无虚假。而且,当初燕将军出征,若臣没有记错,他带的军粮只会有馀而无不足,就算用得快,我想云淄城内也应该有补给的馀粮。如今,才不过区区三个月,就突然传来这样的消息,恐怕是有人想要中饱私囊吧!”
“李相国,此话差矣。”秦轩上前一步,他是毫不退让。“燕将军不远万里前去北印,三个多月以来众位将士更是浴血苦战,他们为国为民,其情可嘉,其志可表,李相国怎能以一句中饱私囊来坏了他们的声名呢?”
李尘寰嘿嘿笑了一声。
“话虽不错,可是为什么短短三个月就会耗尽原来足够半年之用的粮食。我倒希望秦大人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笞覆。”
“这世间的事情,本就有千百种的可能,也许是他们在行军途中发生了意外,这当然是他们护粮不力之过;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心人故意陷害,若是这样就不是他们的过错了。”秦轩边说边扫视周围,最后把视线留在李尘寰的身上。
“秦大人是什么意思?”李尘寰一脸怒容,倒也看不出是心虚还是生气。“是在怀疑我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李相国误会了。只是如今,事情尚且不明,就一味定了他们的罪名,未免有欠考虑。”
李尘寰阴沉著睑说;“那么照秦大人的意思呢?”
“如今战况一刻都不能等,我的意思就是发粮增援,等到大军归来,再来查他们是失职还是遭人陷害了。”
“可是没有馀粮也是枉然呀!”李尘寰一摊手,表示莫可奈何的为难。
“陛下,臣愿意五年不领俸禄,粗茶淡饭,卖画卖字来支援远行的将士。”
秦轩的话顿时让在场所有的官员都愣住了,就连魏寒也吃了一惊,
稍一意会,魏寒笑了,他在这一刻已然明白,为何浅离总说要自己信他,因为他拥有常人所无法比拟的毅力和执著,
“爱卿如此为国谋利,朕又怎会不同意。既然库中没有馀粮,那就将宫里的粮食拨出一半吧。”
听见皇帝如此表示,这些为人臣的也只好纷纷开口“圣上英明,臣等也愿意捐献俸禄去支援燕将军。”
到了此刻,一直在擦汗的张言也慌忙开口说道:“库中虽然困难,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臣就算拚了老命也一定会为圣上凑足军饷的,”
秦轩本是笑着的,现下这笑容更加温和了。
魏寒说:“爱卿们如此明理,真是我朝之福。李卿,你看如何呢?”
李尘寰冷冷地说:“臣没有异议。”
下朝之际,李尘寰突然不冷不热地跟秦轩留了话“秦大人,真是好口才,不过有些事情,可不单单是一、两句话可以解决的。”他意有所指,似乎正在谋划什么。
秦轩淡淡一笑“浅离自然知道,所以有空时还要向李相国多多请教了。”
和气的语气,温和的态度,把所有的心情都藏在心底。
“不敢、不敢,圣上跟前的红人,尘寰有什么资格可以指教你。”
三天后,民部拨出了粮食运往云淄城,但是秦轩知道还有更大的矛盾没有解决,如果此事不了,一切将会是白费心力。
为了这件事情,他整整想了三天,终于作了最后的决定。那天傍晚,他进了宫,找到魏寒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陛下,臣要做监粮史,随同他们一起出发前往北印。”
魏寒一听此言自然是不同意的,他一口驳回。“胡闹!运粮的人早就定了下来,根本就没必要让你去。更何况,你一个书生,全然不通武功,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秦轩突然屈膝,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圣上,请听我言,若我说了,圣上还认为不应该,那么就算离儿错了。”
“说。”
“圣上,大军出发时的粮食明明可以用半年,再加上云淄城的馀粮,支撑一年是可以的,可如今却”他顿住话,大大的眼睛看着魏寒,好一会才又开口“圣上,你可猜到,这其中发生什么事?”
“浅离那日不是说了吗。可能是他们失职,也可能是——”
“不错,陷害。我相信燕将军,他既然承诺我。一定会得胜而回,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他是不可能犯下如此过错,所以只有陷害。有人不想让他取胜,甚至不想他回来。如果我没有想错,那批粮食肯定没了。而有一就有二,既然他们有心要阻拦我们,那么这次一样会发生同样的意外,即使不在京中,也会发生在运粮途中。
“圣上其实心里也明白得很,这个有心阻拦的人是谁,他的眼线那么多,手下也那么多,混了一、两个人在运粮军中,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而这一、两个人却会酿成大灾呀,粮食丢失事小,贻误军机则事大,此刻是绝对不能够有所闪失的。
“军中一旦没了粮食,军心会乱,而军心乱了,恐怕就大事不妙。如果由离儿前去监粮,一来他们会有所忌惮不敢行动,二来就算他们行动了,我也可以及时发现、及早提防。至于京里,按照他谨慎的个性,不到尽在其手的地步,他暂时应该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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