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找他,封妍想,还是别耽误他比较好。
“老大,我回去拿药。”不等他回话,她转身跑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般,松开拧起的眉宇,对着她的背影说:“我们过几天要去唱歌,你也一起来。”
“好。”这应该是个眷村大聚会,她不会错过的。“拜拜——”
他又对她拱手。最喜欢看他拱手的姿态,很斯文却又大气,有种义薄云天的气质。她很想模仿他做一遍,但姿态怎么摆、怎么奇怪。那种独特的魅力是专属于他的。
然后,她进了诊所,他则更往停车场深处走去。
这时,他的手机还在震动。依然是刚才那个号码,它不死心,非要他接不可。
他看着它,叹了好长一口气,还是接了。
“韩维森,你以为不接电话,我就会放弃吗?你做梦!”
“婉婷,我刚刚在看医生,有点不方便”
洪婉婷是韩维森的妻子,两人正在办离婚。她出轨,但不是韩维森发现的,是韩母捉奸,最后才告知韩维森,让他回来处理。
这件离婚闹剧已经吵了一年多,无止尽的财产分配、孩子归属,几乎磨光他的耐性。
他最近常想,为什么当年想跟婉婷结婚?她除了钱,根本不爱其他东西。
但她曾经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最重视的家人。
父亲过世后,他特别渴望拥有一个家,于是他拼了命地工作。永远是最早进公司、最晚离开的那一个。他付出一切,就是想让家人过好日子,结果他的付出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你这个人永远有一堆理由,我认识你十几年,还会不懂吗?韩维森,我不会上当了。”电话另一头,洪婉婷说。
“那你想怎样?”韩维森气得一拳挝在墙壁上。“出轨的是你、被捉奸在床的也是你,在这场婚姻中,你才是背叛者!我愿意付你赡养费,是因为一夜夫妻百日恩,可这不代表我能容许你狮子大开口!”
“你每个月给我三万,当我是乞丐吗?”
“对大部分人而言,一个月三万已经很够用了。”
“对我而言,不够。”
“那你想要多少?”
“三千万现金,一次付清。我不要每个月可怜巴巴地向你伸手,等你施舍,还有你在台北、台中、嘉义那三栋别墅,都要给我。另外,你答应开一家美容院给我,不能食言。”
韩维森气过头,反而想笑。
“这么离谱的条件,你以为我会答应?”除非他撞坏脑袋了。
“如果你不答应,你就别想再见薇薇。”
“薇薇也是我女儿,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就凭薇薇长这么大,你没参加过她一回家长会、没喂她吃过一顿饭、没陪她去过一间游乐园韩维森,你以为孩子只要生出来,就会自己长大吗?若非我将你的照片放在客厅,天天告诉薇薇那时爸爸,孩子连你是谁都认不出来!”
韩维森努力地深呼吸,情绪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他知道自己错过很多东西,但他不是故意的。父亲突然过世,留下大笔债务,他不得不放弃升学,到台北半工半读。工作忙碌还得兼顾课业,他每天只有不到四个小时可以休息。
他和婉婷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不懂得交往为何物的小情侣,每天只期待偶尔交错的眼神,便觉得甜蜜。
后来他去当兵,婉婷也没兵变,他们终于正式交往。
退伍后,他看出公司在台湾前途堪忧,便想到大陆闯一闯,婉婷支持他。她说:“你一定会成功。”
所以,当他在大陆撞得满头包时,就告诉自己,有婉婷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怕。
岁月匆匆,他终于还清债务,二十五岁时,事业稍上轨道,他便向她求婚。他发誓,要让她一辈子幸福快乐。
但结果
“婉婷,我承认我有所疏忽,可我们认识七年、结婚九年一切就这样完了吗?”
“所以呢?你想复合?韩维森,你疯了?你忘了你妈说的,再跟我在一起,你的绿帽都堆到可以开百货公司了”电话中的声音是尖锐中带着哭泣。
韩维森胸口一痛,宛如火烧。是不是一段关系的结束,一定要以互相伤害作为结果?
如果婉婷的最终目的是看他痛苦,那么她做到了。
“怎么不说话?”她抽噎着,吼得更大声。“不要假惺惺了,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老婆外遇的!你也一样!就算你真是心胸宽阔到傻了,我也不愿再回那个地狱!”
“那是我们的家——”
“对我而言,那里比十八层地狱更可怕韩维森,结束吧!我受不了你倘若欧尼对我还有一丝感觉,请你放开我,让我自由"
他无法相信,自己费尽心思维护的家,在她心里竟如此不堪。这一刻,他真的想哭,他的家又要散了,就像当年爸爸突然去世,留下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一样
他到底为什么拼命?他想要家想要有人陪,他厌恶孤单寂寞的滋味。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梦想都不会实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挂上电话,他受够了这一切,婉婷想结束,就结束吧!
他倚靠在墙壁上,慢慢地滑坐下去,三十四年来的人生在脑海里一一回放,又被他一一打碎。
原来有些努力是没有意义的,很多拼命,换来的只有痛苦。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知道,早些放弃。
好累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