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秀的现场,有如战场。
“快一点!一号的衣服好了没?妆呢?发型师去哪里了?”
工作人员指挥若定,其他换衣服的换衣服、化妆的化妆、弄头发的弄头发,总而言之,大家忙成了一团,恨不得多个一二只手。模特儿才刚刚下场,就要换上另一套衣服、紧接着上场——虽然只有三十分不到的时间,但为了做到尽善尽美,大夥儿个个卯足了劲、坚持不懈。
“下一件呢?下一件!快点快点,秀要结束了!”
服装秀渐渐进入了尾声,模特儿一件一件换上了衣服,簇拥着设计师出场。在后台的人员个个如释重负,有的坐、有的躺,也有的瘫——其中自然包括了从头忙到尾的江梓然。
在一阵不小的掌声结束之后,模特儿与设计师鱼贯回到了后台。年有五十的设计师满面春风,好不满足地和众人分享自己手中的花束。
一场服装秀的成功,不仅仅是设计师一个人的功劳而已。其中也包含了许许多多的前置人员和后置人员。
“辛苦了。”以像是局外人的口气,江梓然向面前的季沐海笑了笑。
“你也是。”重重倒在江梓然旁边的位子上,季沐海拿起特大号的矿泉水,一仰一俯间,已灌下了整整半瓶。
这似乎已是二人不成文的默契。每一回工作结束,季沐海总是会坐到自己一旁的空位,然后两个人有意没意地闲扯淡瞥瞥季沐海喝水的样子,江梓然油然而想。
三十分钟的服装秀,季沐海一个人就已经换了一共五套的服装。其他的模特儿也差不多了,不说替他们换衣服的工作人员,忙着穿穿脱脱,又要以神采飞扬的姿态、走出去绕场一周的模特儿也好不了多少,个个也是累在那里,倒成了一团整个休息室内,弥漫着低迷又掩不住喜悦的气氛。
毕竟完成了一件好工作,没有人不高兴。
“好啦好啦,你们是怎么回事?拿出点精神来吧!”从开始到结束也忙了一圈的设计师,反而露出了开朗的笑,像一个母亲似的,将疲惫不堪的人员一一唤醒。
设计师早期在某大牌子的旗下工作,后来自创品牌的时候,也没有中断和几个模特儿公司的合作,因此不论是模特儿,还是化妆师发型师等等的工作人员,彼此之间已是十分熟稔,整个团队予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家。江梓然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所以每一次只要有这个设计师的case,他也一向不会拒绝。
另一部份的原因是——她是提拔季沐海的设计师。
当初季沐海刚出道不久,还不是有太多case可以接的时候,是她力排众议,起用了季沐海这个未有任何走秀经验的菜鸟。
对季沐海而言,她等于是恩师。
所以,即使季沐海累到要去医院打点滴的地步,他也不想要坏了她的兴致,于是他微笑着起来,加入众人打打闹闹的行列。
当然,不忘拉一个江梓然作陪。
要死一起死,要玩一起玩。季沐海的眼中如是言。
江梓然唯有耸了耸肩,很无奈地打消了偷偷落跑的念头,跟着季沐海参与了眼下的混仗。
一夥人在休息室闹了一会之后,又换了一个阵地。
在一间不大不小的pub内,水蓝色的灯火闪烁不定,舞池里,也满是跳舞的人们。
说是要庆祝,其实也只有一开始的切蛋糕而已,之后还不是各自西东去了?饮下了一口啤酒,江梓然百无聊赖地托住腮下,眼珠子转了转,仍是不自觉的找寻不知人在哪里的季沐海。
他一向对这样的地方没奈何除了圈内一向有知名度的gaybar——“寐姬”之外。
然即使是去“寐姬”他也往往拉一个夏慕回或季沐海作陪,省得一个人去了无聊。他本来就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来到眼下的场合,他的局促可想而知。而明明晓得这一点,却依然跑得不见踪影的季沐海更是让江梓然咬牙切齿。
他梭巡着这一间“小而美”的pub,找不到要找的人,使得江梓然益加心烦意乱。偏偏在这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和自己一向不睦的模特儿,和季沐海二人在吧台前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马上使得江梓然语塞,默默把杯中物一饮而尽。
还以为他跑到哪里去了,原来哼哼哼。
那个在季沐海旁边的模特儿,很有名,比自己和“sea”都有名。
他的脸也是自己讨厌的,就是生来叫人嫉妒的那一种。江梓然曾经和“他”合作一次,不是很愉快的经验,因为化妆的关系,虽没有和模特儿本人起冲突,但是和负责的摄影师却有了摩擦,公司有他们想要的形象,那个摄影师却是嗤之以鼻地、要自己换下“他”的妆,江梓然有自己的专业和职业道德,理所当然不可能去听从一个外聘的摄影师,而弃公司的诉求不顾。
但是“你是机器吗?没有一点自己的创意?”——这一句话,彻彻底底刺激到了江梓然。
如此这般,尤其在知道了那个摄影师是这个人的lover之后,只要是和这个人有关的case,他决计是能推就推,虽然后来江梓然也明白了那个摄影师的意见是正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江梓然也有。不认同的人、不认同的公司,就不会有所合作,这是江梓然的工作信念。应该说,每一个艺术工作者在这一方面,都是一样的。
正因为相信对方,才会与其交流。这一点,已经被那个莫名杀出来的摄影师,硬生生地破坏掉了。
一想到就不舒服。
闷闷地倒了一杯酒,未注意到那是另一个人点的——brandy,直到金澄澄的液体入了喉咙,一种热辣辣的感觉在肚中蔓延、直直冲入脑门,江梓然才拿起了酒瓶一瞧,结果差一点没有被口水呛到。
他的酒量算是ok,并不会因此而烂醉,只是40%的brandy在他而言还是太烈了。
只是,又如何?借酒浇愁么,自然是越烈越好。
瞅着那一对形影相追的影子,江梓然开始一杯接一杯,似是想要借酒忘却了这一个难堪的自己。
“你要回英国了?”
“嗯,后天吧。”evan笑笑,晃了晃手上的杯子,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这么快。”季沐海有些意外,毕竟有人才来不到一个星期而已。“这里好歹也是你的半个祖国吧?”结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个人在台湾的时间是三分之一也不到,可真是厚此薄彼喔!
evan还是笑“我可不知道你有这么伟大的爱国精神。”况且他们的工作地一向不固定,常常是哪里有case哪里去,久而久之,需要一个“家”的感觉也慢慢不见了。
“比起来你算是幸运的。”至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他饮下了酒,莫名自言自语,说得季沐海是一头雾水。
“我倒是觉得你怪怪的。”
evan忍俊不禁,刚刚的落寞在季沐海的愣头愣脑下,竟是一扫而空了。“没,我只是有一点点明白了为什么你非要江梓然不可。”
季沐海一愣,继而沈默了。
那时候evan问他:江梓然有什么好?
他知道江梓然的个性不是十分好。他太固执,得理也太不饶人,evan和江梓然曾有一次合作,也是闹得不欢而散。季沐海至今记得那一回江梓然把自己关在了房中,耍了好一阵子的别扭。
对,江梓然有缺点,而且不少。季沐海甚至可以一样一样数出来,只因为那是事实,他再喜欢江梓然也不可能抹灭。
甚而再客气一点说,江梓然的容貌确实是平庸,和自己过去所“交往”的物件比起来,真的是天壤之别,虽然季沐海自己颇不以为然,可是evan和大多人的目光,却千真万确是这样的。
可在evan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一呆,脑中想到的既不是他的好、也不是他的坏,反而是一些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事,像是两个人一同去购物,梓然下厨、两个人一起吃饭,而自己再负责洗碗筷。之后二人窝在沙发上看书看电视,或是天南地北聊一聊只要没有工作,他们的一天就是这样,很单纯。
他没有办法漂亮的去形容那个人的“好”可是他给了自己一种“感觉”一种只要在他的身边,即使是坐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亦没关系。不需要什么浪漫,也不需要把自己武装得十全十美,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就可以令自己获得莫大的满足。
他爱他,那是一刹那的感觉、永恒的氛围,是无关于其他的,包括那个人的长相。
而且那个人嫌弃他的脸嫌弃得要死,有时候季沐海不禁要想,如果自己生得平凡一点,梓然会不会对自己好一点、温柔一点,呵,他决计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在这个圈子中,没有人晓得他喜欢江梓然的事情——除了evan。
虽也算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可十分在乎“隐私”二字的季沐海,所可以尽情尽兴碎碎念的物件,说来说去也只有一个evan而已。
至于其他的,他选择和那个唯一的人分享。
正因为害怕着不再拥有,季沐海才会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心情,不去泄漏一丝一豪的端倪偏偏料不到,在自己战战兢兢去维持“朋友”关系的六年间,梓然竟会喜欢上别的、他所不知道的人
那时候,他怀疑自己笑得出来,是因为三太子上身的关系。
他也不是有意要听的,只是夏慕回的嗓门子太大了,大得季沐海不听不行,也大得他在那一刹那,差一点点控制不住自己,只想要狠狠地拽住江梓然,问那个令他动心动情的王八蛋是谁。
可自己还是冷静下来了。一如梓然不会干涉自己一样,自己又有什么权力去干涉他的“私事”?
思及此,季沐海苦笑,而evan也是默默地,并没有打扰他。
忽然间——“客人,您喝醉了”
“不!我、我才没有醉!”听起来明明就是醉了。“我还要一瓶!”之后的话支支吾吾的,他们听得不清不楚。
“有人醉了。”evan陈述。
“嗯。”灯不明,加上有一点距离,季沐海看不到那个醉的人是谁。
在下一刻,有一个工作人员凑上去,像是要制止那个人:“天啊!不会吧?小江你一个人喝了整整一瓶的brandy”
“噗!”“吓!”evan被季沐海的粗鲁吓到“你在干”
等等,小江?他和季沐海双双一呆,下一秒恍然大悟:“该不会是?”
“shit!”evan的话未竟,季沐海的人早不见了。
他楞了楞,隔着一个吧台,evan看到了季沐海七手八脚、手忙脚乱,完完全全看不到一个“名人”该有的言行举止后,忍不住笑了笑。再看了一会,evan不知不觉笑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不由想到了远在英国、近在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又见到季沐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evan的笑也渐渐渐渐,暖了。
爱上了一个人,不正是这样吗?他想他想。
啊头昏脑胀。
咯咯咯的笑,江梓然只觉得所有的东西“糊”成了一片,本来pub的灯火忽而间化成了红色的光,自他的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跃跃而去。
他伸手,想要抓攫住,却被一个暖暖的东西给挡住了。
“不要把身体探出窗外。”身边的人这样说,江梓然只是恍惚地甩了甩头,又傻傻地笑了起来。
季沐海吁了一口气,他是以为开一下窗、让梓然吹吹风会好一点看来是没用的样子。他把窗子关上,然后打开了冷气。
“你喝醉了。”他淡淡地陈述,偏偏江梓然仍是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脸。
“我喝醉了?”他痴痴地重复季沐海的话,嘴巴大大地扬了起来。“啊,真的假的?我喝醉了喔~~嘿嘿,喝醉了好啊!喝醉了很快乐哩啦啦啦”呜啦呜啦呜啦啦,唱起了五音不全的歌来。
唉。季沐海捂住了头。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江梓然醉醺醺的样子,可上一次的“醉”也距今有五年之久了。后来江梓然像是知道了自己烂醉了会如泥——还是彻头彻尾的“烂泥”后,才懂得去控制自己,之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发生一直到现在为止。
要不是江梓然今天醉了,季沐海真要忘了这个人醉起来是怎生模样了。
而浑然不觉季沐海的头大,江梓然仍是摇头晃脑的,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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