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默雷特。
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这样描述:“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当然,张振玉译本里的话要圆润的多,将“无可救药”说成“秉性难改”将“小丑”说成“生性诙谐”在我觉得还是翻译成“无可救药”和“小丑”更明确和更有亲和度。
总起来说,苏东坡让人起的敬意要比争议要多,因为他性格中有温润圆滑的一面,所谓君子如玉。说他是小丑,并不只是指他性格中有诙谐的一面,也并不是指他上下跳踉、左右逢源,而是一种角色定位,所谓生旦净末丑,只是在特定环境下的一个角色扮演者。
相比较而言,对辛弃疾的争议就来的多。在古代文章和武功、策论和胆略俱为上乘的可谓凤毛麟角,辛弃疾自然可以列身其中,但是关于对他评价的分歧,从古至今都没有断绝。
“奸贪凶暴,帅湖南日,虐害田里”;“肆厥贪求,指公财为囊橐;敢于诛艾,视赤子犹草菅”;“唯嗜杀戮,累遭白简,恬不少悛。”这都是时人弹劾辛弃疾时使用的言辞。而辛弃疾自辩为:“生平刚拙自信,不为众人所容,顾恐言未脱口而祸不旋踵。”也就是说,在当时,就有一种说法,说的是辛弃疾这个人,横征暴敛、贪赃嗜杀。当然这不乏不同政见者的攻讦,可是捕风捉影总得有踪迹可寻。历史的真实总是笔糊涂账,任何一个考据者难免都有以管窥豹的嫌疑。
百度了百度,引用一段凤凰网上的文章:
“我们在面对自己景仰的历史人物时都容易犯一种溺爱症,即不顾历史事实夸大历史人物所受的委屈。辛弃疾有没有委屈呢,自然是有的,唐宋那些文人谁没有委屈,有几人没有贬谪的经历,即使那些著名的奸佞,也少有一帆风顺的。辛弃疾有没有受到重用呢?相对而言还算是被朝廷重视的。虽然他闲居了十八年,但也先后任建康府通判、江西提刑、湖北转运副使、湖南安抚使、福建安抚使、浙东安抚使等,多次独挡一面,成为一方的军政要员。在南宋那个时代,他没有遭受太多的冷遇及其极端不公正的待遇。
香港大学罗忼烈教授。在其漫谈辛稼轩的经济状况,首先抛出这个发人深省的问题,辛弃疾的生活格调与其收入存在严重反差。辛弃疾前后赋闲达十八之久,在没有工资收入的那段时间,他的生活相当滋润。据邓广铭先生辛稼轩年谱,稼轩除原配夫人外,至少有整整、钱钱、田田、香香、卿卿、飞卿等六位侍妾,儿子则有稹、稏、穮、穰、秸、褒、穟等九人,女儿至少二人以上。这样一大家人,加上侍奉的奴仆,日常消费自然相当巨大,但稼轩似乎很少为经济犯愁,而且出手格外阔绰。”
总之,罗教授指出:“他的经济来源是很令人怀疑的,要尝试解释未曾不可,但答案是我们不愿意接受的。”
而在百家讲坛里,赵晓岚倾向于北京大学邓广铭教授的说法,为辛弃疾说了不少溢美之词和惋惜之意,并针对对辛弃疾的指责,比如辛弃疾的田庄、朱熹截获辛弃疾私贩的牛皮、杀人乃非常手段等等做了一些解释。
辛弃疾其实活得挺实在,倒是被一再的求证搞得扑朔迷离。境界再高,也脱不了封建时代的窠臼;文辞再美,也不过是中华文苑中众多奇葩中的一朵。说一个人好,就一俊遮百丑,这种态度难以让人称道。
人是立体多面的,就像林语堂的评价,大儒同时可以是一个小丑。以辛弃疾的性格推断,刚愎自用的部分肯定是有的,这种性格,统治者运用起来没有顾忌才怪,纵使你没有贪赃的实绩,却得有贪赃的踪迹。历史上不乏聪明者以贪赃自污来打消统治者顾虑的实例,这个不再举例。清人陈廷焯评论说:“稼轩有吞吐八荒之概而机会不来,正则为郭、李,为岳、韩,变则为桓温之流。”不得志成其英雄,大得志则为奸雄,后人都做如此想,时人又能如何想呢。
你太出众、太骄傲,不入俗流、不纳众听,被你鄙视的群众们那是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来让你谦虚起来的。“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此个和合道理,近日方晓。学人言语,未会十分巧。看他们,得人怜,秦吉了。”辛弃疾被弹劾闲居时写了这首千年调。是自白,是牢骚,是自嘲,是讽世。问题是,你说人家是秦吉了,人家就是了?
谁人秦吉了?逍遥游里描述的大鹏,多么令人神往!但是,你既然是一个大鹏,振羽高飞时,肯定会把屁股暴露出来供尘世的人瞻仰。说实在的,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欣赏那个大鹏,当然可以包容它有个屁股。一边鸟粪遮头,一边为大鹏立传赞其完美,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