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瞧着他脸上纵横错落的,如同一张网一般繁复织就在脸上的伤口……面颊尚且如此,身体上,只怕更加可怖吧?“九红赤龙草,那是……北地雪域最珍贵的药草之一啊,琅琊族人向来视其如同生命,你这三年里,究竟付出了什么……竟然能一直以那种药草为楼月续命?”
“呵呵……”荆扉脸上露出一个惨淡凄伤的笑容,“那又能怎么样呢……你看看,楼月精力已经完全透支了啊,即便是那样难得的灵草,都已经无法阻挡她的衰亡了呢。”
“不……荆扉,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啊。”绿华心中百念齐齐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然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其实……依照当日里,楼月被刺伤的情景,若是稍微耽搁,便会药石无灵啊。眼前这个头发已经斑白的男子,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艰辛?她完全不敢想象。
“楼月……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啊。”荆扉略显衰老的面容上,已经是颓丧落败的神色。“绿妃娘娘,楼月……还有救的,对吧?”
“这……”绿华咬了咬唇,漆黑的面容映衬在幢幢灯影里,更是看不清表情的变化,只知道重重点头。“有的……有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让妙手师父将她救活。”
“谢谢你……”多少个春夏秋冬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肯定的话吧……整整三年,他带着她自帝都走到南疆,又从南疆行入雪域……看过那样多的名医、那样多的巫罗,哪一个不是摇首叹息,无能为力?那样明晃晃的希望啊,他连想想都觉得奢侈。
而现在……荆扉看着这个五官黑如泼墨,完全不见昔日娇颜的女子,只能觉出她身上那样异常的美丽,如同天女落世。那个时候,恨不得……跪倒下去,亲吻她脚尖的土地。
“妙手师父……快些进来。”年幼的馥儿用力拉扯着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说道。
绿华闻声,连忙打开门,“师父……可就等着你了。”
妙手极不情愿地抬腿进来,看着屋内的情景,突然大声叫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他走了吗?咦?馥儿,你替我的准备的酒菜呢,又骗为师了是不是?”
“呵呵呵呵……”馥儿绞着手指,连忙躲到绿华身后去,“是绿华姐姐让我一定要将你找回来的。”
“哇,怎么又来个了女的?不行不行不行!”妙手看到绿华榻上躺着的楼月,将头摇得死去活来,“我平生最不喜欢见的就是女人了,快点把她弄出去,否则,我再也不进绿华这屋了。”妙手嘟了嘟嘴,转身欲走。
“喂,师父!那是楼月,我之前同你说过的楼月啊,忘记啦?她是我的至交!”绿华跑上前去,将他的身影拦住。
“不不不!”妙手分明不进油盐,冥顽不灵。“你的至交哪个不是女的?三个女人一抬戏,若是都弄到我格桑谷来,那不成戏园子了?”
“师父!”绿华气急败坏。
“再说了,今年十个名额已经满了。”妙手还不忘拍了拍荆扉的肩,“要想治病啊,明年请早,嘿嘿。”
“好吧好吧……”绿华回过头,遗憾地道,“既然你不治,那么……就只能把楼月带到别的地方去疗伤了。”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妙手微笑着点头道。
“馥儿,去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是。”小小女童倒是机灵,立马扬声答道。
“喂,你们走去哪儿?我叫你把这对痴男怨女弄走,又没有赶你们俩走。”妙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师父啊……楼月是绿儿此生最重要的朋友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她离开呢?自然是……要亲眼瞧着她康复心里才舒坦啊。而且,同荆扉一道,途中还可以照料些个。所以……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绿儿恐怕都不能陪着师父了。所以……师父要好生照料自己才是啊,眼看着夏天便要到了,那里有几件丝袍,师父要拿出来晾一晾。冬天里,师父的手脚最容易冰凉了,一定要叫胡前那们,在秋末就要囤积足够的炭火……还有那些瓜果,平日里一定要记得施肥浇水,否则,师父定又不习惯那些寻常的菜食了。还有……”
“够了够了,你有完没完啦!”妙手神色变了变,却终是不耐烦地摇了摇手,“走就走吧!”
绿华瞟了瞟他的脸色,接着道,“还有,师父……娘亲那一张画像,我得带走。”
“你……你!”妙手气得手指发颤,“你这个丫头,把那女人放在这里吧,我来治就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