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时候戴上去的长长镶银嵌玉的护甲,在椅边上叩击作响。织云一向最是体贴香妃的意思,几步上前,向着半梦的脸便是重重一掌打下去。
“啪!”
“啪啪!”见香妃仍未出言阻止,织云更是左右开弓,下手极狠。
半梦一张玉兰般莹然生光的面颊瞬时高高地肿了起来,五个红指印鲜赫如同泼墨的桃花。她自幼时便贴身服侍着简盼儿,与之情同姐妹,连重活都极少做,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一双眼睛登时盈满了泪水。
“住手!”绿华厉声对织云道,回过首来语气放缓,“香妃娘娘,半梦是盼儿自娘家带来的丫环,若是有错,也错在简家,盼儿自会带好去好好教训。一来香妃娘娘代理后宫,事务本就繁重,万不能劳烦。二来,这些个小事,也让香妃娘娘动手,岂不降低了娘娘的身份?”
“倒是个极护丫环的主子,按例,宫女目无尊卑,应当如何?”
织云道,“掌嘴二十。”
“还有十七下呢!”楚香寒抬眸看向绿华,如秋水般狭长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辉。
“娘娘,半梦身子弱,奴婢愿意代她受罚。”说话的,是寻春。
“这又是谁?”香妃挑了挑眼。
“奴婢寻春。”
香妃一笑,慢条斯理地道,“倒是个姐妹情深的……罢了,这样多人替你求情,权且放过。不过,宫里的规矩,你倒是应该好好学学。你叫半梦,是吧?那么,就去司刑局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罢。织云,带她去司刑局,吩咐一下那里的嬷嬷,这个半梦,得好好管教。”
“是。”
司刑局?那里是整个后宫掌管刑罚之处,也是宫女们闻之色变的地方,各个宫里犯了错的宫人都会被送往那里。局里的嬷嬷、公公会根据主子的指示或者宫里的规矩加诸以刑罚,多为不堪忍受的极刑。昨日里还听寻春讲到,她往日的一个姐妹被送往那里,施了插针之刑,十个指头,无一完好。半梦大急,只得向绿华求救,“美人,我……”
“娘娘开恩。”绿华已然跪了下来,“半梦自盼儿幼时便服侍,衣食住行样样由她打理着,盼儿身边少不得她。她方才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盼儿替她赔不是。”
“妹妹多虑了,明儿个便要去歌舞局习舞,那里样样都有专人安排,哪里须要人事事侍奉着了?何况,半梦只是去一司刑局里一段时间,不日我便让她去歌舞局伴着你,可好?”
“娘娘!”绿华重重叩下头去,大热的天,地面上却冰凉得如同三尺寒冰。“请你不要让半梦去司刑局……”
“小姐,小姐!”半梦哭着上前,扶起绿华俯身跪着的身子,“小姐,不要求她,是半梦犯了错……让你受牵连了,半梦应该接受惩罚。你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为了我……受这样的委屈?小姐,起来……”话至此,已是语不成声。
“半梦,不许哭。”绿华随着她站起来,替她抹去颊上滑落的泪滴子,直到今天……这个简府里忠心耿耿的丫环,才真正地把她看作她将要一直尽心服侍的,简府的小姐罢?
这些日子,即便人随着绿华入了宫,却似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般,一颗心仿佛随着盼儿去了。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绿华成了简云开唯一的女儿了,是她夺走了本该属于盼儿的东西。地位,荣誉,还有富贵。
“嗯,半梦去司刑局不长,很快便会回来服侍小姐的。”半梦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努力将内心的恐惧压了下去,故作镇定地道。
绿华哪里看不出来,却只得点头,只瞧着织云将半梦带离了含香宫,一双手紧握着拳头,只觉得呼吸渐渐加重。
“那么,就让寻春同你搬去歌舞局罢。”香妃道。
“请香妃娘娘三思,您吩咐盼儿去歌舞局,盼儿自是无话可说,只是……此事若是让新晋的其它妃嫔知晓,只怕会怀疑此次选入宫的,究竟是歌舞伎还是妃嫔,对皇家名声也无好处。何况,盼儿自小对于舞蹈便没有天赋,即便是去歌舞局飞舞,短时间内也无成果,若是误了中秋的大宴,更是后果堪虞。”绿华对香妃对视,心中一边思索着说辞一边缓缓道。
“简妹妹倒是替本宫考虑得周详,不过,倒是妹妹多虑了。这样的机会,只有简妹妹才有,其它新入宫的美人、才人们即便是想去歌舞局,本宫也定不应允。又哪会怀疑?依我看啊,妹妹天赋异才,又聪颖过人,自是过目不忘的,只怕不出三天,便能将这支舞跳得犹如惊鸿照影,宛若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