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从其中通过,有开阔的地方往下看到山背后。东北又峙立着一围山,如同朝南的箕,所说的摩尼山,就是此山的其余支脉所聚成的。西北横伸的支脉,所说的后趾,就是往南耸立而形成绝顶的山脉。所以从南壑看绝顶,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在西边,罗汉壁的九层山脊,则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在东边;从北边的山脊看,则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在南边;后趾的山脊,则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庄北边。这是一架山的大致形势。至于越过桃花臀的山脊,又在绝顶西南的峡谷中,南边起自香木坪之岭,往东延伸为盒子孔的山脊,与罗汉壁、点头峰南北对峙,分成两部分。那是在鸡足山三峰的西南峰之外,是对面的山而不是鸡足山。至于南部的那支主脊,从香木坪往南走向乌龙坝,罗汉壁、点头峰又是其往东分出的支脉,不是主干。山后就是罗川地,往北到南衙,都是邓川州的属地,与宾川州以此座山脊分界,所以绝顶就属于邓川州,而曹溪寺、华首门仍隶属于宾川州。至于东北边的摩尼山,则是北胜州、浪沧卫所辖,那又是以鸡足山东麓的鸡坪山为分界的。顺山脊直北眺望,一指雪山竖立在天外,若隐若现。那是在丽江府境内,其中还隔着一个鹤庆府,而雪山的东边,金沙江穿过山侧往南流,但其处狭窄得只有一丈多,无法看到。
顺山脊上的路往西走,山脊又二次隆起,五里,有路从南边往上延伸,这是去罗汉壁东边旎檀岭的路;和脊交会而往西北去的,是沿后趾北面去鹤庆府的路;和脊交会而往东北下的,是去罗川的路;顺脊往西去的,是上绝顶的路。于是再往上走,再迂回向北,又走二里多就来到绝顶之下。北面山崖上雪迹皑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积起的。又往南上半里,进入南门。门外从沟壑中坠下去的,是瑚孙梯出到铜佛殿的路;从北门出去,登上后山脊而往西南下,从束身峡出到礼佛台,是从华首门会铜佛殿的路。而瑚娜梯在东南,顺脊往上走;束身峡在西北,顺水槽中去。这是攀登顶峰的两处险景,而从脊上过来就一处也没有。
进门就是迎叶殿。这里原来是土主庙的地基,原迎叶殿在山腰。丁丑年(崇祯十年,1637),巡按张君认为顶峰不能不尊奉迎叶尊者,于是捐资在这里修建迎叶殿,而把土主庙迁移到殿左边。殿前的天长阁,则是天启七年(1627)海盐县人朱巡按所修建的。背后有观风台,也是阁,是天启(1621一1627)初年广东省潘巡按所修建的,如今改名为多宝楼。后面还有善雨亭,也是张巡按修建的,如今亭中画有他的像。后来西川倪巡按改名为西脚蓬庐,大有讥讽的含义。殿亭四周,筑墙环绕,在四边盖楼为门:南面名云观,是指云南县从前有彩云的奇异景观;东面名日观,则是取泰山日观的含义;北面名雪观,是指丽江府的雪山;西面名海观,则是苍山、洱海所在之琴。张君在万山丛中的绝顶兴建此巨大工程,而沐府也顺应他的心意,把太和山铜殿搬移过来,大概因为太和山在省城东,而铜是西方的属相,能刘木,所以从那里移到这里。有人制造流言以阻止迁移,说鸡足山是丽江府的山脉,丽江知府也姓木,忌讳金克j,要调动军队到鸡足山,如今先杀了那首先倡导的僧人。我在贵州省时听到后,认为这种说法十分荒谬。丽江府在北、鸡足山在南,只听说鸡足山脉从丽江府伸来,没有听说丽江府山脉从鸡足山伸来,姓氏与地名各不相干,有什么相刘的?等到了这里就看见铜殿器具堆积在迎叶殿中,只是没有地方竖起来,还等沐府前来选择位置,没有受到阻碍。只是一道墙以内,天长阁之后,是河南省的僧人主持,前面新建的迎叶殿、又是陕西省的僧人主持,陕西僧人因为和按察使张君是同乡的原故,沐府也把铜殿交给他,可惜两个僧人道气不同,不免事事不和睦,不是佛门之福。我一进山,就听说河南、陕西二位僧人的名字,等到了顶峰时,太阳即将落山,看见陕西僧人的叔父在迩叶殿,于是把行李放在那里。他的侄儿明空还在罗汉壁的西来寺。我是从殿旁进天长阁的,因为陕西僧人把铜殿器具支撑起来,隔断了迩叶殿后的正门,不让从正门进入。河南僧人住在多宝楼下面,留我吃晚饭。看到他心中特别愤愤不平,我对此口里不说,心中不以为然。回到土主庙中,很冷。陕西僧人点燃火、摆出果点,对我很详细地谈论其侄明空在前为铜殿募化的事。说“现在在西来寺,可去会一会他”我答应着。
二十八日早晨起来很冷,急忙披衣到南楼观看日出,明亮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早餐后,就在天长阁、善雨亭之间录碑文。手指冻僵了,有张副都御史的两块碑文最长,唯独来不及录。回到迎叶殿吃饭。于是从北门出去。门外的冈梁上,有很多卖浆煮粉的人。脊西都是向下覆盖的陡崖,难道就是从前所说的舍身崖吗?往北从脊上走一里,于是转向西下,经过一处破阁,就往南下束身峡。巨石向两边裂开,中间的洞穴成为坑,路从中下去,两旁的石崖紧紧约束而且很陡地往下坠,在峡谷中辗转,旁边没有余地,就是所说的“束身”之意。下半里,来到一块小平地,伏虎庵傍靠在这里。庵向南,在庵前面,有很多卖香草的人,这种草生长在山脊。沿舍身崖往东南转,是去曹溪寺、华首门的路;绕庵往西转,盘旋绝壁而上,那是礼佛台、太子过玄关。我于是先去拜访礼佛台。台东有亭,中间也坍塌了,礼佛台峙立在其前丛丛耸起的乱石中,悬空于深壑的绝壁上。往北眺望陡直的石崖,倒插在深壑中,是绝顶北边尽头处,其下就是桃花警,只是石崖突出而不能俯视。其东南的壑谷中,则放光寺在那里;其西隔坞相对的地方,是香木坪。这礼佛台位于绝顶西北边尽头处,凌空倒影,像浮舟驾于深壑之上,是全山的著名胜景,然而亭已经倒塌废坏,不容不产生感慨。台北,崖壁倒挂,石阶路断绝,而从西边崖上俯瞰深壑中,石瓣朝上裂开,像要开放的花蒂。向远处去没有路,而栈道横在崖端,像飞虫l从层层山峦之上连接两边,于是踩着裂开的石花蒂,如同进入芍药花冠,中空外透,欲合欲分。穿进其深窟,正好位于礼佛台之下,深窟是外石靠近内石而形成的,上连下开,裂缝穿透两头。侧身进去,穿裂隙而出,又登到南台之上。仍然往东经过伏虎庵,沿岩靠壁,盘绕其壑顶。抬头看矗崖,恍忽摇摇欲堕,而谁知道就是刚才行走在上面、抖衣去尘的地方呢。
往东南沿着崖壁走一里多,有房屋靠在崖上,名曹溪寺。因为寺旁有一塘水,在矗崖之下,分出水流坠入沟壑,是各股水流的源头,有如禅宗法门之脉。逐渐下,路分成两条,正路向东南沿崖壁平去,小路往西下陡坡。我看到放光寺在西南边的壑谷,便以为从这条小路走对。往西顺小路走一里多,转向北翻一道山口,已经绕到礼佛台之下,其西北是去桃花青的路,而东南的壑谷底下,最终没有下脚的地方,于是从原路返回。二里,出到沿崖壁走的正路,经过八功德水,这里崖上的路越来越狭窄,线一样环绕、镶嵌在绝壁上,抬头看只觉得高大弯隆而看不见其顶,往下俯瞰只觉得幽远深隐而无法看清其底,如悬挂着的一幅万初苍崖图,而置身图中,分辨不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往东一里,崖势向上飞,像屋檐般的高高弯隆,环盖其下,如门如槛,其内崖壁耸立,如同关着的门扇,原来崖石齿状排列,全往下堕落,而堕落不尽的剩余部分,是所谓的华首门。门高二十丈,上面弯隆覆盖的部分,又不知一共有多高,大概就是绝顶上看到的海门下的陡崖。华首门之下,傍靠壁建有亭,两旁建有小砖塔相配,就是经书所说的迎叶尊者受衣入定处,等到六十百千岁时交给弥勒佛。天台县人王十岳〔士性〕副都御史题写的诗渴镌刻在壁间,而倪巡按书写的“石状奇绝”四个大字,横刻并且涂成红色,是效肇呢?还是黔面呢?在束身崖书写“石状大奇”在架装石书写“石状又奇”在兜率缺口书写“石状始奇”一共四处,各处换一个字,山灵有什么罪要受这种惩罚呢?
又半里,矗崖东边尽头处,石脊往下垂,东面傍靠着寺,这是铜佛殿,如今殿的扁额上写着传灯寺,原来就是绝顶向东突起、从瑚娜梯下坠到的地方,再下就是逝叶寺,从而成为鸡足山西南支的发起山脉。寺向东,大路从下面而来,到寺前分成两条:顺其北峡攀登寺后的瑚孙梯,是去绝顶前门的路,也是我昨天从上面所俯瞰到的路;从寺前沿崖往西转,经过华首门,上束身峡,是去绝顶后门的路,也是我现在往下所走来的路。原来寺北是峡谷,寺西为崖壁,寺后瑚孙梯顺绝顶垂脊而下,是矗崖东边尽头而峡谷向南绕的地方。寺北有石峰在峡谷中夹起,石峰上傍靠有庵,那是架装石。我开初不知道它是架装石,看着有些异常,就没进铜佛殿而登此石、到达时庵里的僧人迎接我坐在石上。石纹分散出两层痕迹,而上部有圆孔。僧人说,石纹为迎叶尊者的架装,圆孔为迩叶尊者插放锡杖的遗迹。即使没有迎叶的遗迹,这里曲折的山崖往外绕,下坠的壑谷盘在中间,缀连山崖,能俯瞰深壑,本来就是奇观。僧人泡米花给我吃,饥肠大为滋润。我当时准备下放光、圣峰等寺,但不能忘情于瑚琳梯,于是沿架装石往右边上。半里,登梯。梯是自然生成的石阶,有层叠的阶痕能够衔住脚趾,但阶痕石尖齿状排列,很难落脚。往脊左俯瞰就是华首门矗崖之上,往右俯瞰就是架装石下坠的壑谷口,那种齿状排列的石崖,在华首门是往下垂,此瑚娜梯是倒转为向上升,而石质则是相同的。上半里,数次转折而石梯已尽,仍然顺峡谷上。询问距离绝顶很远,于是返回顺石梯往下走,从铜佛殿北往东下到峡谷中。
一里,横绕峡谷底,有庵位于其中,是所说的兜率庵,已经倒塌了一半。庵后就是绝顶与罗汉壁分支前突出的地方,庵前峡谷又深深下坠。沿庵横穿峡谷,顺左边山崖下半里,崖底有洼坑往内嵌,前后有巨大的树荫飘动,有鹤峋居士的诗碑。前边的峡谷于是弯曲得很厉害,道路从峡谷往上,又分成两条:沿右峡谷中间往西南下,是去迎叶寺、圣峰寺西支山脉的大路;沿左崖下往东行,是去西来寺、碧云寺、罗汉壁的小路。我当时虽然身子顺西峡谷而下,却一步一回头看,思想完全飞到罗汉壁间了。下半里为仰高亭,悬在峡谷中,因坝塌而没进去。下完之后,又走半里出峡,为迎叶寺,寺门向东,寺中也高大宽敞。这是古迩叶殿,近来因在绝顶上新建了迎叶殿,于是称这里为寺。进去拜迎叶尊者。从寺前往南沿岔路而下,其路陡但宽大。两个乞丐用松树搭成棚。曲折狭窄的路转了数十道弯,一里多就到会灯寺。寺向南,进去叩拜而出。往东下半里,有向西去的岔路,是去放光寺的路。怕太阳落山来不及走到,就不向西走而往东赶路。道路平坦而宽大,一里到圣峰寺。寺向东,坐落在分支山脉上,前面有巨大的牌坊,后面有高高的阁,气势十分雄伟开阔。阁祭祀玉皇,如今都称其为玉皇阁。从这里往北看西来寺,高高点缀在层层崖壁之上,屏障云霞,横贯崖壁,飘渺于天空中,景致非常奇异。走出寺,往东顺陇行,二里,经过白云寺。又顺寺右往东走一里半,经过慧林庵,于是左右两条溪在前面会合而陇尽。就穿过庵左边的峡谷,往东经过大觉寺菜园,一里,从息阴轩后翻越中支的山梁,走千佛阁前观览街子。赶街的人只有年底才在山中聚”集,是朝山的节日,从前在石钟寺前面,如今移到这里以便靠近大觉寺,也处于各寺的正中。顺街子往东走半里,经过西竺寺,又走二里多,进入悉檀寺。
吃晚餐后,知道沈公〔萃野的父亲。〕来叩拜,就留在寺中等待,急忙下楼而沈公来到,各自诉说倾心仰慕的心意。天已经黑了,寺中准备了热水等候沐浴,于是和四位住持僧以及沈公在池中沐浴。池子是砖砌的,一丈五长、八尺宽,热水有四尺深,在隔壁大锅中烧水,一整天才热。沐浴的人先在池子外用水洗身子,然后进入池子,坐在水中泡一段时间,又出到池外,边擦边洗,再泡再擦,泡的时候一动不动,怕污垢落进池中。我从在三里盘沐浴后,进入云南省只在温泉洗澡,这种方式的沐浴,也是很少遇到过啊。
二十九日在悉檀寺吃饭,和沈公以及体极的侄儿一同游览街子。我买鞋,顾仆买帽。遇到大觉寺的遍周也出来游览,想拉我和他一齐游。我以过年再去祝寿辞谢了他,因为到时他满七十岁。过了中午,沈公先告别而去,我吃了一小盆面。走一里多,顺大乘庵上幻住庵。走,里进入幻住庵,看见庵的扁额是福宁寺,问路后就出来,还不知就是幻住庵。从庵右穿过峡谷往西北行,走一里就进入兰陀寺,寺向南。从正殿进到其东楼,良一法师出来迎接。询问殿前平卧的石碑。良一回答说:“这是先师所撰写的迎叶事迹碑记。”从前立在华首门的亭中,潘巡按在绝顶建观风台,办事的人把碑拖到顶上,准备磨掉刻新碑记,良一法师闻知后前去制止,碑得以幸免于毁,因为华首门路陡难以下来,于是绕道放在这里。我准备录下来,其碑两面刻字,而前半篇在下面。良一指着壁间的挂轴云:“这就是碑文,从碑上誊写下来的。”我于是把卷轴挂低,把书案移近录写碑文。良一供应斋饭,沈公也来了。吃斋饭后,我估计碑文长不能录完,让顾仆下去取卧具。沈公告别离去,我约定明天要去叩拜。到傍晚,碑文还没录完,顾仆把卧具拿来了,于是在兰陀寺禅榻睡卧。顾仆转告弘辨、安仁的话说:“明天是除夕,希望你的主人早点回寺,不要让人悬挂盼望。”我听后心里凄然了很久。三十日早晨起床梳洗而萃野来到,相见十分快慰。一同在兰陀寺吃饭。我仍然录碑文,录完后萃野已经离去。于是从兰陀寺沿山脊往北上,道路较平,一里,转向东,一里出到萃野庐前的小静室。又半里就到萃野楼,而沈公在但萃野还没回来。沈公为我准备饭,苹野恰好回来,于是在他的楼上吃饭。父子一起自己做饭,偎芋煮菜,十分快乐。萃野请我让顾仆去兰陀寺取卧具,说:“同样是天涯地角,何必以寺院、静室为界限。”我听从了,就住宿在他楼上的北间。楼向东南,前面俯瞰重重山壑,左右怀抱两座山峰,十分舒坦而且对称。楼前用连皮的渺松为栏,制作简朴而雅致,楼窗宽大明净。在万山深处度过除夕,这一夜胜过世间千百夜。将近傍晚,靠在窗前,看着晨辰垂下的明亮星光,而坞底的火光,远近相互牵引,都是朝山的人,通宵光亮不断,和月光下的瑶池一样,又是一大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