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着头,殷流汐恍然“原来是你暗算厉云真的。”
“哧”地一笑,少年道:“厉云真?是厉非天的女儿吧!没有足够的本钱,偏偏那样嚣张,早该有人来让她清醒了。”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对啦,我救了你的命,你却害得我园子里这么多药草都毁了,该怎么赔我?”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那些药草是她好不容易种了很久的。
“那些破花破草有什么好种的,你想要的话,等我伤好要多少有多少!”他并不是信口开河,以他见过的奇花异草来说,殷流汐种的那些与路边野草确实没什么两样。
“你是说真的吗?”殷流汐怀疑。
轻哼一声,少年懒懒道:“我骗你一个黄毛丫头做什么!”奇怪的,看着眼前瘦弱女孩不信任的眼光,他居然没有生气。或许,是因为她救了他?不,不对!他十分确定,在她的面前耐性越来越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一种非常陌生、非常遥远的感觉。
下意识地将那种感觉从心底驱走,少年闭上眼道:“小丫头走远点,我要睡了!”
瞪视霸占她床铺的恶劣少年,殷流汐咬咬下唇,决定暂时不和他计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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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重的人总是需要充沛的睡眠,天色渐黑,终于整理完草药园的殷流汐腰酸背疼回到屋内,少年仍躺在床上酣睡。
“喂!起来!”又累又气的小女孩伸出手胡乱敲敲少年裹在被中的身躯。是他害得她做了一天的劳工,他却好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少年咧嘴倒吸一口冷气,在她的恶意敲打下痛醒了过来。
“臭丫头!你再敢动手,别怪我无情!”少年眯着眼恨恨扫视扰他好眠的女孩。
“你占了我的床,还很有理吗?”歪着头,殷流汐一脸惊异地打量少年。
“怎么?”少年好像警觉地想起了什么,看看身下并不宽畅的床榻,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女孩心中的打算。
他猜得没错,殷流汐的目标确实是属于她的床。
“进去一点!”殷流汐干脆地命令。
“呵呵,你想和我同床共枕?”少年不怒反笑。世俗义理在他看来原本就比粪土还要不如,他没想到的是一个天道盟中长大的女孩居然也视礼教如无物。
“或许,你想睡地板?”殷流汐非常笃定。睡地板的绝对不会是她,连昨晚她也是把少年扔在地上大半夜。
少年笑笑,配合地向内侧靠了靠,空出一块不大但总算够用的床位。
殷流汐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床拉过被子便睡。她实在累坏了,没有半分力气再去计较那些无用的礼教道德,而且,少年的严重伤势也让她能够确定,他绝对是伤害不了她的。所以,躺下不到一刻,她就沉沉跌入了梦乡。
和一个黄毛小丫头躺在一起,该有什么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少年一时反而睡不着了,双眼大睁瞪视近在咫尺的小女孩脑袋。通常,睡在他身旁的女人只有一种身份,当然——她的年龄还不能算女人。
气味是淡淡的药香,不同于乳臭未干,也不同于浓腻脂粉。
肤色细白莹润如上好美玉,难得地没有瑕疵。
触觉柔柔的,嫩嫩的,像是绵软的
少年的眼不可思议地瞪视不知何时摸上殷流汐脸蛋的手掌,他中邪了吗?连一个小丫头的脸也会去摸?即使,她确实美得不得了。
见鬼!少年低咒一声,火速将手掌收了回来。她美不美,那是长大以后的事,他可没有恋童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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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小少女的夜终于过去。
天色微明,殷流汐渐渐醒转。
侧头看去,身旁少年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形状优美的唇从苍白变成浅红,脸上的青白也褪去不少。
看来少年的功力着实不错,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能快速恢复不少。
“喂,你醒了吗?”看少年长长的眼睑动了几下,殷流汐侧身探问。被隔离了十年,对于别人温暖的体温,殷流汐不自觉地有种潜藏的留恋,窝在暖暖的少年身旁不想立刻离去。
“你叫得这么响,不是死人当然会醒。”少年睡意未消,懒得睁眼。
“你的内劲很怪异,连厉非天也没有办法解开。”殷流汐轻微地试探,她想知道,这个武功不错的神秘少年从何而来、会不会对她有所帮助。
“小丫头,这么想知道我的来历?”少年警觉睁眼,一手撑住头微坐起身俯视她,长长的眉扬起“等你哪天不想活了,或许我会考虑告诉你。”言下之意,知道他的来历,就得死!
“呵呵,不用那么久吧。你的内力虽然怪,也不过是地魔禅宗传下来的而已,对不对?”仰首看着少年,属于小女孩的得意与慧黠首次出现在殷流汐脸上,好像小孩子猜中了谜语得到奖品一般可喜。不过,小嘴里吐出的话就不怎么可爱。毕竟戳穿人家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唔,你居然知道地魔禅宗?那现在,我该不该为此而杀人灭口呢?”少年仿佛在轻松地自言自语,但是看到他幽黯眼神的人却绝不会这么想,那是一种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阴冷杀意。
“不,你不会舍得杀我。因为,你还要等着我长大呢!”殷流汐神情自若,少年对她的兴趣远大于刻意制造的杀气,她的眼睛不会骗她。
“小丫头,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久!”少年冷哼一声道“你叫什么?”
住在天道盟中,却被其他人排斥。不会武功,却用高明的医术大胆救他。对这个怪异的小女孩,少年渐渐起了兴趣。这可是很难得的,他第一次对“人”起了兴趣。
“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想报恩吗?别忘了你也帮过我,可以算扯平。”殷流汐好心提醒。
“呵呵,真不诚实啊!如果没有企图,你怎么会费力救我?”少年好心情地原谅她小小欺瞒。
被戳穿心事的少女轻轻一笑“好,那你记住,殷流汐,我的名字”
少年长眉一跳“你姓殷,是魅门的传人?”轻松的神情忽然起了巨大的波动,那是一种接近于震惊的反应。
魅门的族人以殷为姓,天上地下,也只有魅门的人,才会有这种妖异的美丽。
魅门是武林中消逝已久的一个隐秘族群,族人不多,但不论男女,个个邪美异常,只要现身于江湖,必定会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是正派联盟打击的对象,数十年来已经被灭绝了。别人不知道的是,魅门的族人还具有另一重隐秘的身份。
这女孩小小年纪就已经这样惊人,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如果哪一天,厉非天或者天道盟中的人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气得跳崖自尽呢?
少年略有血色的薄唇掀起,目不转睛看着她。
殷流汐神情自若任他打量,刚才她说出姓名时,就已有了被揭晓身份的准备。不过引来少年这么大的反应,倒是她没有预料的。知道魅门并没什么稀奇,反而是他突变的神色令人疑惑,难道他和魅门有什么关系?或者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心中起了疑惑的殷流汐问:“你是谁?”
“哥舒离城。”
盯着她,哥舒离城缓缓吐出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说出全名。
“哥、舒、离、城?”细软的嗓音一字字念出他的名字,仿佛是要将这四个字刻印入心底。殷流汐直觉地知道,这个少年对于她必定会有重要的意义。
顺着那声音牵引,哥舒离城慢慢低头凑近殷流汐,嘴角噙笑“殷流汐,你在这天道盟中,要的是什么?”体力恢复后的他,不再是伤重少年,而是只美丽危险的魔道妖兽。
魅门留下的惟一后人居然会藏身在正义的天道盟中,除了别有所图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而她冒险救他的举动也说明,她与天道盟是敌非友。
“要?”殷流汐眼中悲哀一晃而过,继而摇头轻笑:“不,我不会去要,我只想看看而已。”
“是吗?只能想,不能要吗?”哥舒离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地逼近她,直到两唇将接未接,温热气息相融。
殷流汐微微怔住,没有做出任何退却的动作。她明白,少年的逼近是一种试探、或是考验,她不能有丝毫示弱。
两个相像的人儿,一样的绮丽,一样的邪美,此时躺在床上这么亲近,会造成什么后果?
如轻风拂过唇瓣,带着花香与地狱的幽暗,殷流汐的初吻被浅浅掠走。
“记住,青涩的小女孩,你是我的了。等着吧,我会如你所想!”阴柔的少年在邪气的小小少女面前许下诺言,以吻为证。他不急着带走她,也不会轻易告诉她隐藏的所有,他会等到有足够的能力时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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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五年。
破日教,盘踞整个大江之北,其强大声势已成为武林中足以与天道盟抗衡的第一门派。
破日教的教主是近年来武林中最为神秘的人物。
破日教的教址除了门下教众,武林中绝少有人能够确知。
破日教凭借何等财力物力迅速崛起更是无人知晓的谜。
诺大一个破日教,有了这几个不为人知的隐秘,再加上平日正邪难辨的所作所为,已足够让自诩为名门大派的天道盟担心。
其实,破日教所处的地方只是偏远了一些、险峻了一些,而某个人不怎么喜欢看到太多愚蠢的人而已。
金碧辉煌迷人眼。
纯然以坚石雕凿堆叠起的宫殿连绵高广,殿内装饰华美,用一颗颗夜明珠聚集采光,柔和而明亮。
这哪里是一个武林门派的聚集所在,应当是哪一个皇新贵胄的豪华府第才是。
殿上丝竹腻耳,舞娘妖娆。她们轻纱半透,全身扭动如灵蛇,眼神妩媚而诱惑,为的,只是那个倚坐在大殿宽塌上,嘴角含笑的奇异男子。男子随随便便披着一件锦绣长袍,露出胸前白晰肌肤。他的唇瓣比女子还要红艳,他的眼神比女子还要媚惑,他慵懒含笑的时候,温柔得好像是天下最最多情的情人。
可是,殿内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敢这样认为,包括站在上阶的几个教中长老。
以前也没有。因为,曾经这么认为过的人,全都不知所踪了。
他就是破日教的教主“离”
现在“离”的修长手指中正拈着一张红缎纸笺,看着笺上数行苍劲草书,他的笑容越来越浓,眼中闪动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
七日之后,天道盟厉非天欲邀破日教教主于苍彦山一叙。
纸笺是天道盟盟主厉非天所发,笺上的意思也非常简洁明了。
不过,他等这句话,可是等了整整十年呵!
他一定会给天道盟一个非常好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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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的武林动荡影响不了天之骄女的神采飞扬。
天道盟盟主的女儿厉云真十九岁,被誉为武林第一侠女、第一美人的明艳和任性天下皆知。她是三殿四府、南宫华商共同争取的联姻对象,也是无数青年俊杰眼中的带刺娇花。
春光明媚,斯人如绘。
天道盟中也有温柔景致。一条小小清溪穿过花树蜿蜒而下,厉云真低头看着水中片片落花难得宁静一刻。她看的,是落花与流水的亲昵。
所以,当那个身着银白丝袍、神态悠闲的年轻男子走近时,厉云真并没有立刻注意到他。
直到他站在清溪的另一边注视她好久,丝毫没有离去的样子。
两人的倒影在水流中摇曳相叠,厉云真恼怒地抬头瞪向男子。天道盟中,有谁敢擅自闯入她的飞云阁,这样无礼地看她?
天色晴明,他的衣着并不特别鲜艳出众,只是用丝线在银白长袍上绣了层层叠叠的昙花图样。墨黑的头发随便用一根银色发带束在脑后,嘴角噙着微笑,仿佛是带了一身的花香走来。
一个引人注目的男子,比花冶艳,比狐丽媚。
武林中,有哪一派的门人弟子会有这样的邪色?天道盟怎么会让一个这样的男子进来?他身上虽然没有令人作呕的杀气,但也绝对与正道沾不上边。
这男子的神情太过悠闲,相貌也太过阴柔俊美。一个亦正亦邪,难以分辨的男子。
厉云真看着他想了很久,开始时的气恼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脸却微微红了。
然后,男子仿佛笑了笑,转身从她视线中走开,留下一个修长飘逸的背影在厉云真眼中、心中。
有疑问不去弄清,向来不是厉云真的作风。
于是,她很直接地跑去了厉非天的化风阁。
“爹,这几天盟中是不是请了什么特别的客人?”厉云真难得地对天道盟事务产生了疑问。
正在审察议事单的厉非天警觉抬眼“不错,天道盟与其他帮派有事商议。怎么,你看到谁了?”
“没有啊,我只不过是看到几个陌生人,随便问问而已嘛。”
“那就好。你这几天安分一点,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那些人与天道盟可是不同的!”厉非天语含警告提醒她。
他请来的,是近年来在武林中迅速崛起的破日教教主。短短十年,破日教从当初的诡异分散发展成了今日的庞大强劲,并且全然不似天道盟内部的散乱牵强。现在的破日教,足以动摇天道盟的根基。
而且,更让厉非天心惊的是那个教主“离”他过分年轻,表面阴柔而心机深沉,绝不是冲动任性的厉云真可以招惹。他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无法预测的男子。
所以,厉非天要乘正道门派尚未与破日教彻底闹翻前,尽力与其协商共存武林,减少纷争与损伤。虽然他这样做有太多的门派不能理解,但是,他深知以现在天道盟的实力,纵然能够与破日教一拼也必定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