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她真的没有太多和同年纪、一般家庭的孩子聊天的经验。
某人的篮外空心球不小心砸了过来,校花同学和朋友尖叫着闪开了,秦绯云身手矫健地跳下栏杆,俐落地抄过球,回传给云峥,两人默契绝佳。
突然她有些看开了。看来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她还是注定只能当独行侠。既然如此,就要当个潇洒的独行侠!
第二个周末,云峥的同学又来找他打球,秦绯云看见校花跟她的跟班也在其中,而且人数还增加了,她有点想拒绝出门,可又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除了男朋友,跟谁都合不来的幼稚鬼。
苞天下人都合不来,那也就算了,还能算是有个性,一辈子立志当反社会主义分子也很跩。只跟男友合得来,那未免也太小家子气,太幼稚了点。还没嫁人就只能跟男友处得来,嫁了人,老公出门工作或者过了热恋期,不就只能抱着电视机排遗寂寞了?
云峥知道秦绯云不太热衷于那些女孩子家的话题。老实说他也很奇怪,那群女生每次都只躲在树荫下聊天,球场辨则半点不懂,为什么每次都跟着出来?但是男生们觉得出门时有女生陪伴比较有趣,打球也打得特别有劲,所以一直没有拒绝她们同行。
“把相机带着吧!”他提议,笑着揉她的头发“把每个人都当成你的模特儿,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你才是你镜头的主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秦绯云抬头看着伸手揉乱她头发的云峥,好像小船看见了灯塔一样的感动。
那天她还真的忘记女孩们到底怎样了,甚至她们也乖乖地摆出各种造作的姿势让她拍摄,秦绯云觉得有趣极了。
“你是c女中的吧?”某个周末,那个学期最后一次和云峥的同学一起出门,校花小姐的朋友突然问。
秦绯云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只好轻轻点头,继续拍照。
她们学校的校规可是变态严啊,秦绯云当下虽然觉得那群莫名其妙娘子军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朝她投来的视线有些令人发毛,但她懒得放在心上。
周一到学校时,导师提醒她的社团表格还没交,秦绯云才想到她还没选社团,团康成绩可会挂零蛋。
她在公告栏前看啊看,最后只有两个社团她有兴趣,一是校刊社,二是摄影社。但据说校刊社入社有条件,而且得由某某老师面试,她懒得看那些落落长的资格,直接锁定摄影社。
她在老旧的校舍找到摄影社的教室,差不多该面临拆除命运的老旧教室里,三个气质迥异的学姊像看到外星人似地看着她,仿佛不相信有人舍弃条件优渥、入社就能记嘉奖、有突出表现更能三不五时接受表扬、还能公器私用,简直是校园里某种特权阶级存在一般的校刊社,反而来选择因为指导老师常常行踪成谜,社员人数逼近解散危机,学校资源永远给得最少的摄影社!
这就是她加入摄影社的经过。看来她和云峥同样都选了个岌岌可危的弱势社团。但秦绯云一点也不在乎,她总算认识了能够谈得来的朋友,四个边缘人兼独行侠兼怪咖,在始终与群体格格不入的高中生涯里,她们或许不会像一般女生一样聊天逛街喝下午茶,但却是能彼此包容、彼此接纳的伙伴——顺便一起对抗频频想将她们并社的校刊社。
“我们绝对不会成为学校的走狗!”这是摄影社社长的精神标语,秦绯云只是无聊跟着一起有气无力地喊,边喊还边忍不住偷笑。但是话说回来,这种坚持对她而言,可比计较英文考一百究竟公不公平有意义多了啊!她也许先天就有股反制度、反社会的热血吧!
谁知道没多久,她果然就和校刊社杠上了
每个月第一个周二,校刊出刊,当期某版标题是——
一年爱班,秦徘云,和男友同居,行为不检点,校刊社记者直击
秦绯云看着校刊,突然想起上礼拜跟云峥同班的某位女同学突然间起她是不是c女中——现在想想,她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云峥班上的同学了,毕竟她并不是校花狗腿团的固定班底。
朝会时,导师简直气炸了,直接要她到训导处报告——这种事当然是通知家长到校,并且记过处分。
很好,记过处分。如果她是普通人,或许会觉得人生难得记一次过,也挺欢乐的——至少她真的是这么想。但问题是长辈已经和她约法三章,一旦有任何警告与大小饼,就要她立刻回美国接受看管。
她只想安分当个普通高中生,也不行吗?
而这件事不知怎的,惊动刚好到校开家长会的某某家长会长。这位看来就是某某社团领导人物的女士推着很有漫画笑果的眼镜,凌厉的眼神扫过她一头自然鬈的短发。
“太不像话了!我真不敢相信我引以为傲的母校学妹,竟然堕落至此!”
秦绯云面无表情,她憋笑的功力越来越强了。
训导主任和教务主任排排站,乖乖接受这位女士训话,看来这位女士的地位可能不只是某某社团的领导人物而已。
“小地方的腐败,可以窥知全局。作为一个学生,最基本的仪容整齐她都做不到了,你们看,学人家烫头发”
秦绯云举手,控方喊冤“我是自然鬈。”
“同学,师长说话,可以插嘴的吗?”
秦绯云默默收手,对这种权威式对谈并不陌生,她家长辈的大会审才是真的会吓哭小孩的哩。而她若想针对这点吐槽,恐怕得先问问自己,当初怎么可能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是这种教育体制?
既然是自己选择了,她也只好沉默以对。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开玩笑地想,未来她要是成为记者,或者任何可以吐槽体制的行业,一定要为自然鬈的人权发个声。
身为自然鬈,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