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秋天

    　　人们视秋季为美好的季节。金秋、硕秋、秋高气爽等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辛勤劳作一年后获取收成的，是在秋天。谷栗是黄色的，落叶是黄色的，五行之中，秋季属金。金是最为珍贵的，也呈黄色。难怪人们把秋天称为黄金世界。

    四季之中，我最为喜爱的，也是秋天。其原因不仅是五谷丰登，百果朝市，更为重要的是，经过盛夏燥热后，秋天带给人们的清净、沉静、凉爽，绝不只是简单意义上的降低温度。空调也可以降低温度，但能与秋天相比吗？与其他季节相比，秋天的天是深蓝色的，云是洁白的，空气是清澈的，灰尘减少了，阳光明媚了，甚至连天籁之音、机器轰鸣、人语鸟声都比其他季节更为清晰、通透。我尽管不懂物理学，却也知道，空气是声音传播的主要媒介。空气中杂质少了，对声波波形造成干扰的因素少了，音色、音质自然更纯正。

    清秋爽秋之中，人们的情绪亦会随之清静平和。千百年来，文人墨客客颂秋咏秋诗词不胜枚举。可见秋天是与人的性情、修养、文化有机地联系的。有人作过一个有趣的统计，凡是名垂千古、脍炙人口的大家之作，多成于秋天。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秋天的成熟，也预示着衰落、死亡。五谷果物的成熟，是植物繁衍后代的自然方式。同时也是植物本体衰败的标志。秋风落叶，人们用金叶等美好词句对其美化，但它难道不是树叶叶绿素供应不足，开始走向衰败的征候吗？秋风除了送给人们凉爽，还会带来阴冷。嗣后，就是漫长的冬天。

    对于秋天的这一特性，人们早已熟稔。残秋、老气横秋、秋后蚂蚱、秋后黄昏等说法亦由来已久。于是，秋天又成为衰落、颓败的表像了。

    这两者矛盾吗？

    不，不矛盾。对于秋天两种截然不同的描述，绝不是文人墨客的故作聪明、无病呻吟或卖弄，而是反映了一个事物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

    诚然，秋天走向衰落这一特性是不可否认的。但世上真有永不衰落的事物吗？万物在秋天的萧条衰落，也许是生命一个阶段的衰落，甚至走向终止，但没有这个衰落或终止，这一物种能够保持良好品质并不断延续吗？秋后冬来，动物蜇伏，植物衰落，但动物不是在畜精养锐吗？落叶腐败后，不仅呵护植物本体度过严冬，而且还是上好的肥料。没有秋天的衰落，就没有春天的繁荣。从这点意义上讲，秋天不仅是美好的，而且孕育春天的母体，是富于生机的、将事物推向更高阶段的必须过程。

    由自然界的秋天，我又想到人类的秋天。人常说，春天是少女的季节，秋天是老人的季节。老气横秋、老年暮秋等，人们常把秋天与老人联系起来，一个人经过幼年、青年、中年、壮年后步入老年，如同四季轮回一样，是事物发展的客观必然。老年人的活力不如青年人，早晚是要走向死亡的。但金秋是美好的，老年人更富于经验，更沉稳老练。秋天来临，树叶该落就落，落叶可以护根，而不应该盘踞在枝上争夺养分。这样，可以促使树木来年更为茁壮的成长。老年人安度晚年的同时，应该常想如何把有益的经验传授给下一代，而不应沉缅于“我曾经辉煌”的回忆中。

    这就是我喜爱秋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