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少女勾勾手,让他摊开掌心,一笔一划写了一个字微。
回眸间,天地蒙蒙如故,两道身影叠在了一块儿。
她既百般否认,他也不急拆穿,只待平安出了幻林再细细相询。
怎知种种变故横生,青泽庙中,他见到了那一道灼灼荧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再度醒转,已到了五感将尽的边缘。
他根本无暇深思,得知梅掌门有意查她,这才过来。
未料想
柳扶微一时之间也分不清错毁天书和错亲皇太孙哪一宗罪更大些。
不管哪一宗,妥妥都是她一人所为,这根本没法洗啊
她简直失去了应对能力般,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还维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严格说,是她扑倒太孙殿下不让他挣扎的姿势,惊得当即就要缩手。
却让他紧紧攥住
“我为何,总能看见你”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又很重。
半炷香前,他还是两眼将暗、四肢渐衰,可就在她扑身之际,掌心一股沁凉蔓至全身,天地如同拨云见日,眸前豁然开朗,与此同时肩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失去已久的五感复苏了。
如同那日她自古棂椿树一跃而下时一般。
天地轮廓如此明晰,明晰到他根本错不开自己的目光。
那一分惊艳明丽在她离去之后转瞬即逝,后来浑沌光阴中,他也只把那当做是天书碎裂所致。
但若那时复明是因天书之力,此刻这般又是何故
为何总是她
他兀自陷入沉思,柳扶微却是一颗心慌得很“总能看到你”这几个字落入她的耳中,成了另一番解读太孙殿下认出我了,他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是不是应该抵死不认或是一逃了之可这般情形,又能逃到哪里去
到了这般境地,她只好讷讷问“殿下能先放开我么”
她秀发如瀑,淌到了他的衣领里、锁骨间,司照这才意识到两人还维持着这别扭姿势的,连忙松手。
见司照微微别过头去,才发现自己的织锦小衣滑了肩,脸一热,忙侧身理正,“我、我还以为殿下你是兰公子呢”
他撑肘而起,听到这句时伤口牵得一痛,大概是许久未曾感觉到疼痛,整个人僵了一下“你将我错认成了兰遇”
“主要是,我醒来之前是兰公子照顾的”
他默然一瞬,哑声问“为何我是兰遇,你就要亲吻他”
柳扶微理衣裳的手一滞。
“我是因为”
他原本温和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因为,你就是夺走兰遇情根的人”
一双眼好像东方地平线泛着的晓星,带着些许凌厉,却足以划破夜雾重重叠叠的遮掩。
柳扶微心里顿时响起一个声音完了。
她慌忙避开他的视线“我,没有”
说不清,索性扭过头,手膝并用,急欲逃离,被他一把攥回到他的跟前“没有什么”
她脑子里嗡嗡的,完全不知该作何狡辩,“我,方才正是想,想把情根还给兰公子的”
他的瞳仁微微一缩。
“所以,兰遇口中的那个,与他发生过肌肤之亲的人,当真是你”
柳扶微腕间一痛,想把手缩回来,他非但不让,还将她拉得更近“回答。”
语调深沉,不容置喙。
“笃笃笃。”
忽听门外有玄阳门女弟子叩门“我家师尊特来为施主疗伤。”
这种程度已经不能按“祸不单行”算了。
脉望尚在指尖,要是再被玄阳门掌门看到这一幕
而司照的脸色仿如覆上阴霾,看上去,浑然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
是啊。太孙殿下已经知道了,他又怎么会帮助一个妖人
柳扶微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胸膛中翻滚着恐惧,可莫名见,又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心绪陡然滋生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因看到他微敞衣襟,想起了郁浓第一次教她种情丝绕时说的话。
“情丝绕是以发丝辅以灵力所生,欲种之,需在毫无外物阻隔的情况下,透过心房上三寸之处,直绕其情根之上。”郁浓说“情丝缠绕时,即可魅惑人心,由你予取予求。”
几乎是在同一个刹时,她突然伸出手,拔下自己的发丝,就这么用拿戴着脉望的掌心,重重地贴上了他的心。
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
司照但觉一阵心房处一阵淡淡的刺痒,像是一根细小的针钻进了心房。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把将她推开。
柳扶微豁出去了,两手四指一并拢
心脏微微一紧,像是被一缕极细的丝线死死缠住一般。
那一缕丝仿佛融进了他的心头血,肆意妄为的放纵着,雕琢着。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低下头,眼睁睁看自己心口处生出了一朵带血的小花。
一朵小小的、殷红的、带刺的蔷薇花。
“你”
“殿下这其中关节,我稍后解释,但现在,我不能被人看到这枚指环,否则我一定小命不保。拜托看在我冒死救过您的份上,也帮我这一次吧。”
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泪珠都急成串了,看上去当真是走投无路的模样。
可如此一副可怜兮兮的人儿在说过求饶的话后,双手却毫不犹豫一合掌
脉望的光“腾”的亮起。
那一瞬,司照胸口登时有一股电流掠过,继而蔓延至全身。
他本能想去掏金针,但他出来得急,根本没带
腕间的“一念菩提珠”抖动不止,他用力的摁住心口,心跳根本无法控制。
“咚。”
“咚咚。”
“咚咚咚”
灵台再度混沌起来,她每一滴滚落出来的眼泪,都像极为炙热之物,灼烧着他的心。
饶是所有意志都在极力,但脑海里好像只剩下一个声音不能让她伤心,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不能
眼看敲门声愈重,柳扶微看司照仍是毫无反应,急得真不知所措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种成了没有。
下一刻,身子骤然一轻,就这么被他打横抱起,扔回到榻上。
这一下委实不轻,柳扶微只觉手肘都磕痛了,她整个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被褥重重盖在身上,床帐已被放下。
玄阳门的人已应声而入,未走两步,就听到有一老者吃惊道“殿下你为何会在这里”
空气死寂了一瞬。
太孙殿下好似深深吸了一口气,“兰遇同我说符娘子昏睡不醒,我担心她在青泽庙中吸了祟气。梅老也是为此而来”
司照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但总算平和,浑然不像前一刻刚刚被种下情丝绕的样子。
只听梅掌门道“正是。殿下的提醒,老夫放在心上了,此女是最后接触过狼妖,狼妖未必没有将其夺舍的可能。”
“她脉息虚浮,应当是受惊吓所致并无被夺舍的迹象。”
“既然殿下已为此女看过脉,老夫就放心了。”柳扶微听到这儿,暗舒一口气,但闻梅不虚往外踱去,又顿足道“殿下还要留在这儿”
“我刚给她服过宫中的苏荷丸,此药虽有补气之奇效,头一次服用也易生不良反应。”司照道“我等兰遇来了再走。”
梅不虚往床榻方向看了一眼,虽然对于皇太孙亲自留下看护有些意外,到底没说什么,一颔首,便带弟子离开客厢。
走廊上。
有女弟子奇道“都说皇太孙心高气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想不到本人竟如此谦和,自己也未伤愈还能亲自照顾病人,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另一男弟子则道“听闻那位花容月貌的女施主以身犯险给太孙送刀,他去看个脉、喂个药不也情理之中么何况,谁不知皇太孙也早已只是个虚名了”
梅不虚冷叱道“仙门弟子,妄议皇家,成何体统。”
弟子们这才噤声。
人走远,帘帐被掀开一角。
柳扶微慢慢抬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四目相对的一霎她的心跳几乎漏跳一拍。
眼梢之下,暗藏一抹浅红。
那双生来温润的珀色的眸子变得漆黑,泛着宛如凛冬的寒霜。
未掩好的窗被风刮开,寒气瞬间灌入屋中,柳扶微后背不由得窜起一股凉意。
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孙殿下。
“柳小姐,”冷硬的下颚线似乎都叫嚣着快要抑制不下的怒意,“现在你打算,如何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