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死亡

    我清楚地记得，从那家医院的手术台上我被转移到了这个荒野。

    我身上的伤口在汩汩地流着鲜血。冷，就像秋天里最后的一点阳光渐渐远去后的死寂；痛，宛若冰雪中被日本731部队人体实验后的肢解；生命，就像一蓬蒿草在死亡之火的燃烧下渐渐化为灰烬。

    就这样人们在第二天的早上，发现了我的尸骨。那时太阳刚刚升起，一位农民经过我的身边。他惊讶地看着我，看着变形了的浑身血污的我的尸骨，正直的他惨烈的喊起来：“杀人了！”许多人围了过来，我感到了一丝的温暖。在我的死亡持续了十八个小时的时候，我的死竟然有人关注。

    我是一个民工，在走向工地的路上，被一辆车子飞快地抛在了空中，然后重重地摔了下来。当我的身体渐近麻木的时候，被那个肇事的司机送进了抛弃我尸骨的那家医院。司机很会来事，溜之大吉。医院给我做了手术，我知道希望还会有，尽管以后可能不大方便独立生活，至少我可以重新生活在阳光下！

    公安部门介入了我的死亡调查。

    是一个叫刘晶的小伙子接受了这个任务。他通过法医解剖了我的尸身，得出一个结论：大面积伤口由于外力撞击，脑颅伤口来源于手术，死亡原因可能是死于寒冷和失血过多。

    刘晶在复原我的死亡的时候，他超凡的想象力让他突然呐喊起来，不！不可能这样，医院怎么能把一个付不起费的重病人扔到零度以下的旷野？医院难道是制造死亡的元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我永不瞑目的眼眸，我知道我的眼睛会说话。

    他天不亮就赶到了医院。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不清楚他是一个便衣，所以口没有遮拦。

    “当初，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还不如把他直接冻在太平间的尸柜里，哪会漏了风声？”

    “咱们医院扔掉几个危重的病人算什么？那些人该死，没钱看病还来医院，真是找死也不看看地方！”

    “院长干事情就是果断，商品经济搞得就是要活！没钱看病的进了咱们医院，尤其是无名氏的那种，院长干脆把他的器官摘下来卖了个好价钱，或者干脆把他的身体卖给医学院解剖室当人体标本。要不是院长这样做，能保证了咱们的工资按时发放？这样不必开处方药或非处方药，三天两头检查，还挣不了几个钱！”

    “对！在咱们眼里，死人和活人都一样，给够了钱，绝对是活人，哼哼，没钱，活的也给他整死了！”

    刘晶听着这些人的话，寒气从心底涌上来了。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碜，抬眼望见这几个值班的护士和医生说话的时候，露出白森森的牙口，嘴唇是那么得红，仿佛刚刚饮过人的鲜血。

    “小伙子，看病呢？没钱别来这地方！”刘晶看着那个面容冷淡的女护士透出的不屑一顾的眼神，心里发毛，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我找你们的院长！”刘晶猛地发出一声：“我是公安局的！”

    那几个人冷冷地，无动于衷。其中一个说了句：“又来了个神经病！那天的那个神经病，不是让咱们冻在了尸柜里了么？我进去塞的时候，那家伙还问，绑着我，挺好玩！半个小时后，拉开柜子一看，那家伙还吐着气，真好玩！”

    刘晶拔出了枪。那几个医生和护士还是没当回事。“拿着仿真枪来这里诈唬！小心麻醉了你，整掉你的几个器官！”

    刘晶确实无计可施，只好悻悻地退出，回到了公安局汇报了此事。

    公安局的领导知道事态严重，派了警员四人，开着警车到了医院。

    医院里值班的几个人早已经回去了，换了另一拨人。见了警察，他们也都是无动于衷。问院长在哪里？他们都懒懒地说，在院长办公室里。

    警察们到了院长办公室。院长正在电话中和一个客户谈得热乎：“能给我们提供一部分赞助，我们医院将给予你们三年的免费医疗保健！哈哈，我就知道王经理痛快，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哦，你说我们医院股份制了以后，经济效益？还不错”

    “对不起，打扰了！这是我们对你发出的拘留证，请签字！你被怀疑涉嫌参与了昨天的抛尸案。”警察冷冷地说。

    “那是医疗事故！”院长急忙解释。

    “在你这里的医疗事故也忒多了点吧？”刘晶深有讽刺意味地说。

    在审讯室里，院长终于低下了高傲的脑袋。他有些后悔地说，当初要不是觉得那个无名氏白在他身上花费了一万多元的治疗费，根本不会把他抛在荒野中的。主要还有一点，就是尸身不太完整了，要是完整一点，就冻在了尸柜里，那边医学院可喜欢花大价钱来这里求购的！

    刘晶在临时居留室外听着这个家伙的自言自语，摇了摇头走向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