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沙漠边缘的村庄。
我登上红柳盘踞的沙丘,欣赏沙漠的风景,等待海市蜃楼的出现。这时候,心灵深处总会有种冲动,我想嫁给我的老师。
那年,我才上小学。老师风尘仆仆地从远方来到了这里,听说是个志愿者。
老师来了不久,随后就跟来了一位漂亮的女老师。那位女老师长得真漂亮,一头披肩发,红色的上衣。她总是穿着红色的上衣,仿佛一团火。
老师在一个夜晚病了,咳嗽得厉害。那位女老师毅然拉着骆驼,走向了不熟悉道路的远方的医院,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老师从那时起,咳嗽的声音整个沙漠都能听见。
海市蜃楼从此常常会出现一个美丽的画面。老师说,有一位穿着红衣服,长发飘飘的姑娘在沙漠中吟唱!
我的母亲那年病死了。这个基本上面临着沙化的村庄,在专家的预言中坚持绿洲的模样,按说早该成为沙漠的。每当从小学校的门口走过,总会看见老师大声上课的声音,还有孩子们清脆整齐的跟读。
老师的鬓角添了几根白发,尽管他的年龄还不至于全白了头发。我向父亲吐露了我的想法,父亲没有反对,只是叹了口气。父亲望着沙漠,蓝天下沙漠些许的宁静,还有那朵朵白云轻柔得令人心碎。
我终于嫁给了我的老师。
结婚的前一天,我和老师手挽着手,来到了那个红柳盘踞的沙丘。站在那里,老师泪水像沙漠里雨后的沟壑的流水。我俩并肩坐在柔软的尘埃中。老师轻轻地讲述那位穿红衣服,长发披肩的女孩子和他的海誓山盟。她和他约定,要在沙漠的深处留下爱的种子,要让沙漠出现绿洲
狂风大作的沙漠,向我和老师挥舞着疯狂。
我和老师坚持没有离开,狂风过后,海市蜃楼出现了。那位穿着红衣服的姑娘两个酒窝浅浅地挂在脸上,笑吟吟地拉着骆驼向远方走去老师那个时候,大声地挥着胳膊,向沙漠深处狂奔着
我在后面追逐着老师的身影。
婚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父亲很高兴,他欣喜地担当了儿子的生活老师。
丈夫和父亲一天晚上喝醉了,他俩笑着,大声地唱着歌。歌词是丈夫编写的,歌调儿却是父亲套用了我们民族的民歌。他俩谈着准备拟定栽下一棵棵的速生杨或者找些耐旱的树苗,把这里的绿洲同沙漠抢过来。
不记得那晚他俩有多高兴,孩子也不睡觉,跟着咯咯地笑。
来到这里定居的乡亲们越来越多,学校里传来的读书声总是划破蔚蓝的天空,惊飞绿色树梢的鸟雀。
我和丈夫总会在春天的时候,来到那个沙丘的跟前,祭奠那个红衣服的姑娘,总会看到海市蜃楼,其实,谁都不会明白,真正的海市蜃楼在我俩的内心深处。
丈夫为了给另一块绿洲生病的孩子补课,那天晚上出门了,他要越过那个消失了红衣服姑娘的沙漠。丈夫去了很久,沙漠起风暴了,我的心被狂风吹成了混浊的天空。丈夫走了,走得很平静,不会再有他的声音了。他的学生在那块红柳盘踞的沙丘上,站成整齐的方队,为他唱每当走过您的窗前。孩子们泣不成声,我的心在滴血,这可恶的沙漠!无情的沙漠!扼杀生命的沙漠!
有时候一个人躺在那片沙丘,望着蓝蓝的天,渴望沙丘迅速地移动淹没了我,让我能见到我的丈夫,我的老师!
丈夫和那个深深地爱着的姑娘,会在海市蜃楼中相逢么?
我拉着儿子的手,一起到红柳盘踞的沙丘,在晴朗的天空下寻觅远眺,远方总会款款地走来肩并肩的两位老师。儿子说:“娘,您又眼花了,哪来的海市蜃楼?”我眼含着泪花对儿子说:“你长大了,能不能不走出这片绿洲?咱们这里太需要老师了!”
儿子在我的目光中渐渐长大,他带着一个女孩回到了这片绿洲。学校里的读书声,让速生杨的叶片高兴地合着拍子,让风中的垂柳舞动着我这个时候,总会在心底呼唤着两个人的名字。
父亲扛着树苗,侧着耳朵倾听着读书声,然后坚定的大踏步向沙漠和绿洲交界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