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的西云,那个从小到大都爱护我的西云哥哥。
找了四天,我终于绝望的要放弃了。我在山林中狂奔,如同被困的野兽。忽然,我看见那个男子,一身白衣,腰悬长剑,站在雪地上便和白雪融在一块。他看不见我,凡人的眼睛 看不见修行上了五百年的人参,除非,我想让他看见。虎啸深山,他听得虎啸面容一喜,纵身飞掠而去。那虎见有人来,直扑而上,白衣男子侧身一闪,一掌击在虎的头顶上。却不料虎颅坚硬,浑若无事一般,一尾扫来。白衣男子“咦”了一声,长剑出鞘,待那虎再次扑来的时候,倒转剑柄,自下而上刺入,贯喉而出,虎挣扎了两下,终于气绝。他掏出手绢搽拭长剑,那么孤高的说:“虎兄,你死在我的鱼鳞剑下,胜过死在猎户的叉下百倍。”
白衣男子倒提老虎,往山林更深处走去。我情不自禁的随他走去,他太奇怪了。我从未见过如他这般的人间男子——纤尘不染,孤傲清高。不像山下的采参人和猎户,尽是些须眉浊物。
山林深处新建了一间木屋,一袭青衣的女子倚门含笑,不胜嬴弱却容颜绝代。白衣男子快步向她走去,将虎抛在门边扶住她道:“青玥,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不好,小心受了风寒。”
青玥笑道:“我想等你回来。”白衣男子边携着她边进屋边说:“我今天打了一只老虎。薛神医要常吃虎骨,熊胆,鹿茸以及人参,长白山盛产以上药材,现在还差一味人参,待我明日寻来,你的病定可好些。我们在这山上,直要待到你病好一些再下山。”
青玥眉头微攒,随即嗔道:“还下山作甚?羽荹,我们从此以后在这山上隐居,再也不问江湖是非,岂不更好?”
白衣男子的脸上渐渐的放出光彩来,我从未见过此般温暖的笑容。他说:“好啊。青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和你退隐江湖,结庐而居。只是怕你受不了这份寂寞和苦楚,一直不敢说。”
我在一旁,静静观望。我痛恨人类,尤其是要采参的人。
第二天,羽荹出去寻找人参。我尾随其后,我害怕又有同族的弟妹要被挖去。等我观察了挖参的地方,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并不懂得如何寻找人参。若非经验十足的采参人,即便寻上一年半载也会一无所获。我心中一阵暗喜。
第三天,羽荹依然空手而归。他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青玥轻声地安慰道:“不用担心,明天再找,总会找到的。再说我现在的身体还好,还有时间。”羽荹强颜作欢,只是那笑容如此苦涩:“我再出去给你打些野物来给你补补身子。”
羽荹奔入林中,忽然发了疯般的出拳击打树木,仰天大呼:“天!为什么我们之间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薛神医说她只有十天可活,明天我要是再找不到百年老参的话,她必死无疑。天”他的手掌已满是鲜血,却兀自不停。看见他如此的痛苦,我的心中也是一阵尖锐的疼痛。我以为人类无情,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用情如此之深。
我抱着膝盖坐在雪地里。我能怎样?我虽说此刻已对他生不出一丝的恨意,但又怎么能帮他?我在心里喃喃的说:“接受命运安排。”
5他们相爱便如同我们相爱
晨光熹微,羽荹早早的出门寻参。我默默地跟在身后,这么多天来我的眼光片刻未曾离开他。羽荹依然毫无目的的到处乱找,我的心中隐隐也有一丝着急。眼看着日将西斜,他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此时的羽荹,圆睁双眼,不放过一片土地。
羽荹忽然停止寻找,倾耳细听,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动,向木屋的方向弹射而去。数十人正从另一个方向奔往木屋,饶是羽荹轻功卓绝,也仅仅是抢先一步,刚入屋内,便被那些人团团的围住木屋。
羽荹的手按着腰畔的剑守住门口,青玥移步到他身后问:“出了什么事?”语未毕,见得屋外的那些人,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神色如常。
领头的那大汉阴深深的说道:“青玥在逃跑时中了我一掌居然没有死?怕是费了你不少功力才保得她活到今日吧。这倒好,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今天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羽荹神色倨傲,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话。青玥说:“我和羽荹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的心早已属他。我父母将我许配给你,那又怎样?你只是贪图我的美色。我拼得一死便也要和他死在一块。”羽荹心中一阵感动,那个恬静的女子终于大声地说喜欢他。
领头人的脸都气绿了,他杀气腾腾的说:“杀!”一堆人蜂拥而上,羽荹向前踏了一步迎上去,鱼鳞剑莆一出鞘,血溅三尺。他的剑法孤傲绝伦,凛冽肃杀。看得我目眩神迷,心旌摇荡。
“垂裳。”我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我转过身——西云。我惊呼出声。我扶住西云,他形容憔悴,受伤及重,浑然不见昔日模样。这几天我站在这里为一个从未接触的陌生人或喜或忧,完全忘记西云在为我受苦,心里内疚的都不敢望他殷切的双眼。
西云一脸的笑意,断断续续的说道:“垂裳。我见到你了。我在无间炼狱能够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我要见到你,再也不要分离。”
我喃喃的重复道:“再也不要分离。”抬眼向场中望去,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羽荹的白衣沾满鲜血,身上已受了几处伤且气力不支。在旁边一直未动的领头人瞅到羽荹的破绽,突施袭击,一剑透胸而出。我忍不住惊呼一声,西云随我的目光看过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但见羽荹紧紧地握住胸口的剑,令他无法拔出。手中的剑鳞光闪闪,湛湛刺入那人的心脏——竟是同归于尽。剩余的两人看见这惨烈的一幕,发了一声喊作鸟兽散。
屋中的女子的脸已是煞白,急趋至羽荹的身前抱住它。白衣男子露出惨白的笑容: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你果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很好,很好”说着说着一口血咳了出来。“趁着还有时间,你快下山,把鱼鳞剑当了,应该可以买一颗上好的人参。和着其他的三味药煎服,当可延续一些时日,然后再图痊愈。”青玥坚定的说道:“你若死了,我活在还有什么意思?要死便死在一块。”捡起鱼鳞剑在脖子上一抹,慷慨从容的死去,羽荹的手努力的伸向半空,却不及阻拦。青玥缓缓的倒在羽荹的身上,羽荹颤抖的抱住青玥的身体,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望着明净的天空,泛出幸福的笑容,轻轻的阖上眼睛,眼角一滴清泪滑落。白色和青色醒目的躺在红色的雪地上,占据了我整个眼眸。
我的眼泪忍不住地落了下来,打在西云的手上,西云用他被火烤得粗糙的手拭去我的眼泪:“垂裳不哭,有西云在啊。”我放下西云走到羽荹身边,仔细端详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脸上安详而幸福。我拿起鱼鳞剑,在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汩汩的流出。西云惊恐的看着我:“你要干什么?垂裳。”
我冷静的答道:“我要救他。”
“你不是最恨人类的吗?”西云踉踉跄跄的我走来。
我掰开羽荹的嘴,让血流入他的口中。血流的时候十分的痛,可是我的心却是无比的喜悦。我低声的道:“因为,他是我所爱的人。参王说我也有命中注定要救的人,若有,那一定是他了。”西云抱住我愤恨的说:“可是,可是我也喜欢你。我拼死救了你的性命,你却都不肯为我珍惜一下。”
我气息渐弱:“对不起,西云哥哥。”他的心思我何尝不知?然而,即便我和他在一起五百年,又怎能比得我见到这个白衣男子的三天呢?
西云忽然凄然一笑,拿起鱼鳞剑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他的血流入青玥的口中。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却清清楚楚的听见西云说:“他们俩是相爱的。你的血将在他的身体内流淌,我的血在这女子身上流淌。他们相爱,便如同我们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