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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深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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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五,夜。

    月明如水。

    陆小凤从那道“妄入者死”的黑漆门中走出来,沿着北墙下的阴影,走向太和殿,正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掠上去,忽然发现大殿的阴影下,居然有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显得说不出的孤独颓废。

    他用不着再看第二眼,就知道这个人是卜巨,他已看出卜巨的轻功并不高,要掠上这飞阴人云的金蛮殿,却一定要有绝顶的轻功。

    卜巨刚才对他那种笑容,他还没有忘记,他想过去对卜巨那样笑一笑,可是他走过去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却只有同情和安慰。

    只不过同情有时也像讥讽一样伤人。

    卜巨看了他一眼,霍然扭转头。

    陆小凤忽然道:“从前有只麻雀,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它会飞上天,它看见老虎,就要和老虎比比,看谁飞得高,你知不知道老虎怎么办?”

    卜巨摇摇头。

    他本来已准备要走的,可是他想不通陆小凤为什么会说起故事来,不由自主也想听下去。好奇心本是人人都有的。

    陆小凤道:“老虎当然不会飞,它只不过吹了口气,就把麻雀吞下肚去。”

    他笑了笑,道:“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麻雀去找老虎比飞了,因为麻雀倒也明白,能飞得高的,并不一定就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ao卜巨也笑了,笑容充满着感激,心里充满了温暖,他忽然发现陆小凤并不是他以前想像中的那种混蛋。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有没有见过老虎爬绳子?”

    卜巨道:“没有。”

    陆小凤道:“我也没有,可是我想看看。”

    卜巨道:“你有没有见过身上带着绳子的老虎?”

    陆小凤道:“没有。”

    卜巨道:“那么现在你就已看见了。”

    他身上本就准备了条长索,却一直没有勇气拿出来,他宁死也不愿丢人。

    陆小凤微笑着接过绳子,始起头,轻轻吐口气,苦笑道:

    “这上面只怕连麻雀都未必飞得上去。”

    从了面看上去,太和殿的飞檐,就像是个钩子,连月亮都可以钩住。

    这么高的地方,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一掠而上,陆小凤也不能。

    可是他有法子。

    卜巨从下面看着他,只见他忽而如壁虎游墙,忽而如灵猿跃枝,接连几个起落后,就已看不见了别人都是从前面上去的,他并没有看见,因为那时候他已—个人偷偷的溜到后面来,但他却相信他们的轻功绝对比不上陆小凤。

    因为他已将陆小凤当做自己的朋友。

    飞檐上已有长索垂下,他心里觉得更温暖!能交到陆小凤这种朋友,实在真不错。

    大殿上铺满子黄金般的琉璃瓦,在月下看来,就像是一片黄金世界。

    陆小凤将长索系上飞檐,转过头,忽然怔住。

    这上面本来应该只有五人,可是他一眼看过去,就已看见十三四个,每个人身上都有条变色的缎带,其中还不包括他所知道的那五个人,老实和尚他们还在殿脊另一边。

    他并没有看清这些人的脸,高耸的殿脊后,已有个人蹿过来,脸色苍白,面带冷笑,正是大府西高手中的丁四爷丁敖。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敖冷笑道:“我正想问你。”

    陆小凤道:“问我?”

    丁敖道:“我们交给你几条缎带?”

    陆小凤道:“六条。”

    丁敖道:现在来的人却已有二十一人,他们这些缎带是从哪里来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想问你。”

    屋脊上又有两个人走过来,殷羡走在前面,后面的是“潇湘剑客”魏子云。

    殷羡走得很快,显得很紧张,魏子云却是气度安闹,步履从容。

    在这种陡如急坡,滑如坚冰的琉璃瓦上,要比奔跑纵跳困难,在这种情况,还能保持从容镇定更不容易。

    陆小凤已看出这位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潇湘剑客,绝不是空有虚名的人,他的武功和内力,都绝不在任何一位武林名家之下。

    殷羡冲过来,沉声道:“你们问来问去,问出了什么没有?”

    陆小凤苦笑着摇摇头。

    魏子云道:“这种事本来不是二言两语就能问得出来的,现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殷羡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魏子云道:“加强戒备,以防有变。”

    他沉吟着,又道:“你传话下去,把这地方的守卫暗卡都增加一倍,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

    殷羡道“是。”

    魏子云道:“老四去调集人手,必要时我们不妨将乾清门侍卫和里面轮休的人也调出来,从现在起,无论谁都只许出去,不许进来。

    丁敖道:“是。”

    他们显然已经练成了一种特别的身法,上下大殿,身子—翻,就没入飞檐后。

    魏子云对陆小凤笑了笑,道?“我们四面去看看如何?”

    陆小凤道:“好极了。”

    这地方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完的,看来也不似是个屋顶,却有点像是片广场,中间有屋脊隆起,又像是片山坡。

    这边的人一共有十三个,大多数都是单独一个人站在那里,静候决战开始,绝不跟别人交谈。

    他们身上都没有兵刃,帽子都压得很低,有的脸上仿佛戴着极精巧的人皮面具,显然都不愿被人认出他们本来的面目。

    魏子云和陆小凤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他们也好像没看见。

    这些人是什么来历?行迹为什么如此诡秘?”

    魏于云还是走得很慢,说话的声音也很低,缓缓道:“你能不能看出他们的身分来历?”

    陆小凤道:“哦?”魏子云道:“这两天京城里黑道朋友也到了不少,据说其中有几位是早已金盆洗手的前辈豪杰,也有几位是身背重案,又有极厉害仇家的隐名高手,都久已不曾在江湖中走动。”

    陆小凤道:“这就难怪他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了。”

    魏子云道:“这些人行踪秘密,来意却不恶,也许只不过因为稳极恩动,想来看看当代两位名剑的身手风采。。”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旦愿如此。”

    魏子云道:“令我想不通的是,他们身上怎么也会有这种缎带?”

    陆小凤问:“宫外是否还有这种缎子?”

    魏子云道:“绝没有。”

    他又解释道:“这种变色缎带还是大行皇帝在世时,从波斯进贡来的,本就不多,近年来已只剩下一两匹,连宫里的娘娘都很珍惜。”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忽然想起了司空摘星。

    魏子云道:“我倒也知道有位‘偷王之王’已到了京城,而且已到了这里。”

    陆小凤忍不住道:“你认为缎带是他盗出去的?”

    魏子云笑了笑道:“这种事我们昨天早上才决定,在我们决定之前,这种缎带在他眼中看来,绝不会有什么价值,他当然不会冒险来偷盗。”

    陆小凤道:“可是昨天晚上”

    魏子云淡淡道:“昨天晚上我们四个人都在里面通宵末睡,轮流当值,就算有只苍绳飞进来,我们也不会让它再飞出去。”

    他的声音里充满自信,陆小凤松了口气,道:“所以你并没有怀疑他。”

    魏子云道:“没有。”

    陆小凤道:“你怀疑的是谁?”

    魏子云声音压得更低,道:“能将这缎带盗出去的,只有四个人。”

    魏子云道:“四个人?”

    魏子云道:“就是我行i兄弟四人。”

    陆小凤轻轻吐出口气,这句话本是他想说的,想不到魏子云自己反而说了出来,看来这位满湘剑客不但思虑周密,而且粳直公正哪。

    魏子云道:“其实你也该想到的,据说外面已有人肯出五万两银子买一条缎带,黑道上的朋友钱财来得容易,出价可能更高。”

    陆小凤叹道:“人为财死,财帛动人心,为了钱财,有些人的确是什么都能做得出的。”

    魏子云也叹了口气,道:“殷羡交游广阔,挥金如士,丁敖正当少年,难免风流;屠老二虽是比较稳重,可是胸怀大志,早已想在江湖中独创一派,自立宗主,所以一直都暗中跟他以前的朋友保持连络。这些都是很花钱的事,只凭—份六等侍卫的俸禄,是养不活他们的。”

    他掐起头,凝视着陆小凤,又道:“但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若没有真凭实据,我心里纵然有所怀疑,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陆小凤道:“难道你想要我替你找出真凭实据来?”

    魏子云又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也难脱干系,若能查明真相,岂非大家都有好处?”

    陆小凤只有苦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看错这个人,这人有时的确是条老狐狸。

    大殿屋脊另—边,人反而比较少些,除了老实和尚、司空摘星、木道人、唐天纵和刚上来的卜巨外,就只多了严人英和古松居士两个人。

    司马紫衣居然没有来,古松居士后来解释,道:“司马庄主有事急着赶回江南,却将缎带让给了我。”

    陆小凤了解司马紫衣的心情,以他的为人,当然非回去不可。

    他也无颜再见陆小凤。

    —些有了一派宗主身份的武林前辈,爱惜羽毛,自尊自重,当然绝不会去买来历不明的缎带,别人也不会拿去卖给他们。

    所以这些人反而没有露面。

    魏于云道:“我已将禁城四门全都封锁,从现在起,绝不会再有人进来。”

    陆小凤道:“叶孤城呢?”

    魏子云道:“白云城主早已到了。”

    陆小凤道:“他人在哪里?”

    魏子云道:“他们约定是在子时交手,我已将他们安排在隆宗门外的户部朝房歇下,看来他好像”

    陆小凤道:“好像怎样?”

    魏子云叹道:“他的脸色很不好,有人说他重伤末愈,好像并不是谣传。”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忽又笑了笑,道:“那几位朋友好像都在等你过去,你只管请便。”

    那边的确有好几双眼睛都在看着陆小凤司空摘星的眼睛在笑,老实和尚的眼睛在生气,〔巨和严人英的眼睛充满感激。

    陆小凤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你怎么来迟了。”

    严人英道:“我我本来不敢来的。”

    陆小凤道:“不敢?为什么不敢?”

    严人英的脸仿佛有些发红,苦笑道:“若不是老实大师助了我一臂之力。我就算来了,很可能也只有在下面站着。”

    陆小凤笑道:“老实大师?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ao他笑嘻嘻的看着老实和尚,好像又想过去找这和尚的麻烦。

    谁知他刚走了两步,突然闪电出手,刁佐了司空摘屋的手腕。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失声道:“缎带我已还给了你,你还找我麻烦干什么?”

    陆小凤沉着脸,冷冷道:“我就是要问你,这两条缎带从哪里偷来的?”

    司空摘星道:“我一定要告诉你?”

    陆小凤道:“你若不说,我就要你这只手永远再也休想偷人家的东西。”

    他的手在用力,竟已将司空摘星的手捏得“格格”作响。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我就算说出来,你也未必会相信。”

    陆小凤道:“你说说看。”

    司空摘星道:“这两条缎带我倒真不是偷来的,是别人买来送给我的,因为他欠我的情。”

    陆小凤道:“这人是谁?”

    司空摘星道:“人家花了好几万两银子买东西送给我,只要我替他保守秘密,我就算不够朋友,至少也不能这么快就出卖他呀ad陆小凤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卖他?”

    司空摘星道:“最少也得两三天。”

    两二天之后,这件事也许已事过境迁,再说出来也没有用了。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那个人是不是只要你替他保守两三天的秘密?”

    司空摘星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小凤道:“现在你一定不说?”

    司空摘星淡淡道:“你就算捏碎我这只手也没关系,我反正已准备改行ao陆小凤也知道他偷东西的时候虽然常常六亲不认,却绝不是个会出卖朋友的人,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oo司空摘星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给我听听?”

    陆小凤道:“附耳过来。”

    他果然在司空摘星的耳边轻轻的说出了’个人的名字。

    司空摘星忽然笑不出了,陆小凤眼睛里却发出厂光,他已看出自。

    七八条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线索,现在终于已将它连接起来,只不过还差最后一颗扣子而已。

    司空摘星又在叹气,喃喃道:“这人说我是猴精,其实他自己才是”

    他的话忽然被打断,殷羡忽然又从飞檐下出现,道:“白云城主已来了。”

    月光下果然已出现条白衣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轻功之高,竞不在司空摘星之下。

    司空摘星又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叶孤城也有这么高的轻功。”

    陆小凤眼睛里却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吐出口气,带着笑道:“轻功若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着天外飞仙?”

    月已中天。

    屋脊前后几乎都站满了人,除了那十三个不愿露出真面目的神秘人物外,还有七八位穿着御前带刀侍卫的服饰,显然都是大内中的高手,也想来看看当代两大剑客风采。

    从屋脊上居高临下,看得反而比较清楚一些。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色果然全无血色,西门吹雪的脸虽然也很苍白,却还有些生气。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假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

    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都已令人心惊。

    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

    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叶孤城忽然道:“一别经年,别来无蒜?”

    西门吹雪道:“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叶孤城道:“旧事何必重提,今日之战,你我必当各尽全刀。

    西门吹雪道:“是ao叶孤城道:“很好oh他说话的声音本已显得中气不足,说了两句话后,竟似已在喘息。

    西门吹雪却还是面无表情,视若不见,扬起手中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的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ju叶孤城道:“本是好剑。”

    两人的剑虽已扬起,却仍未出鞘一拔剑的动作,也是剑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门,两人显然也要比个高下。

    魏子云忽然道:“两位都是当代之剑术名家,负天下之重望,剑上当必不致淬毒,更不会秘藏机簧暗器。”

    四下寂静无声,呼吸可闻,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魏子云又道:“只不过这一战旷绝古今,必传后世,末审两位是否能将佩剑交换查视,以昭大信?”

    叶孤城立刻道:“谨遵台命。”

    西门吹雪沉默着,过了很久,终于慢慢的点厂点头。

    假如在一个月前,他是绝不会点头的,生死决战之前,制敌利器怎可离手?”

    但现在他已变了,缓缓道:“我的剑只能交给‘个人。

    魏子云道:“是不是陆大侠?”

    西门吹雪道:“是。”

    魏子云道:“叶城主的剑呢?”

    叶孤城道:“’事不烦两主,陆大侠也正是我所深信的人。

    司空摘星忽然叹了口气,哺哺道:“这小于连和尚的馒头都在偷,居然还有人相信他,奇怪奇怪。”

    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是在此时此刻,每个宇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木道人已忍不住要笑了,卜巨忽然也大声道:“陆大侠仁义无双,莫说是一口剑,就算是我的脑袋,我卜巨也一样交给他。”

    严人英立刻也跟着道:“在下严人英虽然是个无名小卒,可是对陆大侠的仰慕,也和这位卜帮主完全一样。”

    其实严人英当然不是无名小卒“开天掌”卜巨不但名头响亮,说起话来更声若洪钟,两个人抢着替陆小凤说话,好像生怕别人误会了他。

    司空摘星只有苦笑,悄悄对陆小凤道:“莫忘记大家本是来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

    陆小凤道:“我知道。”

    司空摘星道:“可是大家现在却全都看着你。陆小凤笑了笑,大步走出去,先走到西门吹雪面前,接过他的剑,回头就走,又去接下时孤城的剑,将两柄剑放在手里哺哺道:“果然都是好剑ao魏子云道:“就请陆大侠将这两柄剑让他们两位交换过6过目。”

    陆小凤道:“你要我把西r]吹雪的剑交给叶孤城,把叶孤城的剑交给西门吹雪么?”

    魏于云道:“不错。”

    陆小凤道:“不行。”

    魏子云怔了怔,道:“为什么不行?”

    陆小凤忽然道:“这么好的两口剑,到厂我手里,我怎么舍得再送出去?”

    魏子云怔住。

    所有的人都怔住。

    陆小凤把剑鞘夹在腋下,手腕一反,两剑全都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眼,连天上的—轮圆月都似已失去了颜色。

    大家心里都在暗问自己“这两柄剑若是到了我手里,我是不是舍不得再送出去?”

    陆小凤又道:“利器神物唯有德者居之,这句话各位听说过没有?”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陆小凤道:“这句话我听说过,我也看出了这两柄剑上没有花样oo这句话说完,剑已人鞘,他忽然抬起头,将一柄剑抛给了西门吹雪,一柄剑抛给了叶孤城就扬长走回去。

    大家又全怔住。

    司空摘星忍不住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让他们明白,下次有这种事,千万莫要找我,我的麻烦已够多了,已不想再管这种无聊的事。”

    司空摘星道:“这是无聊的事?”

    陆小凤道:“两个人无冤无仇,却偏偏恨不得一剑刺穿对方的咽喉,这种事若不是无聊,还有什么事无聊?”

    他听罢已明白陆小凤的意思,是希望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彼此手下都留点情,比武较技,并不—定非要杀人不可。

    这意思别人当然也已明白,魏子云干哼两声,道:“子时已过,明日还有早朝,两位这一战盼能以半个时辰为限,过时则以不分胜负论,高手较技,本就争在一招之间,半个时辰想必已足够。”

    他再也不提换剑的事,决战总算已将开始,大家已屏声静气,拭目而待。

    西门吹雪左手握着剑鞘,右手下垂至膝,刚才的事,对他竞似完全没有丝毫影响,他的人看起来,还是像把已出了鞘的剑,冷酷、尖锐、锋利。

    叶孤城的脸色却更难看,反手将长剑夹在身后,动作竟似有些迟钝,而且还在不停的轻轻咳嗽。

    跟西门吹雪比起来,他实在显得苍老衰弱得多,有的人眼睛里已不禁露出同情之色,这一战的胜负,已不问可知西门吹雪却仍然面无表情,视而不见。他本就是个无情的人。

    他的剑更无情!叶孤城终于挺起胸,凝视着他手里的剑,缓缓道:“利剑本为凶器,我少年练剑,至今三十年,本就随时随刻都在等着凶死剑下。”

    西门吹雪在听着。

    叶孤城又喘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今日这一战,你我剑下都不必留情,学剑的人能死在高手剑下,岂非也已无憾?”

    西门吹雪道:“是。”

    有的人已不禁在心里拍手,他们来看的,本就是这两位绝代剑客生死一搏的全力之战,剑下若是留余力,这一战还有什么看头。

    叶孤城深深呼吸,道:“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等一等。”

    叶孤城道:“等一等,还要等多久?”

    西门吹雪道:“等伤口不再流血。”

    叶孤城道:“谁受了伤,谁在流血?”

    西门吹雪道:“你。”

    叶孤城吐出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身子忽然像是摇摇欲倒。

    大家跟着他看过去,才发现他雪白的衣服上,已渗出了—片鲜红的血迹。

    他果然受了伤,而且伤口流血不止,可是这个骄傲的人却还是咬着牙来应付,明知必死也不肯缩半步。

    西门吹雪冷笑道:“我的剑虽是杀人的凶器,却从不杀一心要来求死的人。”

    叶孤城厉声道:“我岂是来求死的?”

    西门吹雪道:“你若无心求死,等一个月再来,我也等你一个月。”

    他忽然转过身,凌空一掠,没入飞檐下。

    叶孤城想追过去,大喝一声“你”一个字刚说出,嘴里也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支持不住现在他非但已追不上西门吹雪,就算孩子,他只怕也已追不上。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一次被怔伎。

    这一战本已波澜起伏,随时都真变化,现在居然又急转直下,就像是一台戏密锣紧鼓响了半天,文武场面都已到齐,谁知主角刚出来,就忽然已草草收场,连敲锣打鼓的人都难免要失望。

    司空摘星忽然笑了,大笑。

    老实和尚瞪眼道:“你笑什么?”

    司空摘星笑道:“我在笑那些花了几万两银子买条缎带的人。

    可是他笑得还嫌早了此,就在这时,陆小凤已飞跃而起,厉声道:“住手。”

    司空摘星笑得太早,陆小凤出手却太迟了。

    唐天纵已蹿出去,蹿到叶孤城身后,双手飞扬,撤出了一片乌云般的毒砂。

    本已连站都站不稳的叶孤城,—惊之下,竟凌空掠起,鹊子翻身,动作轻灵矫健,一点也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

    只可惜他也迟了一步。

    唐门子弟的毒药暗器只要一出手,就很少有人能闪避,何况他早已蓄势待发,出手时选择部位,都令人防不胜防。

    只听一声惨呼,叶孤城身子忽然重重的跌下来,雪白的衣服上,又多了一片乌云。

    这正是唐家见血封喉的追魂砂,要距离较近时,威力远比毒黎更可怕。

    江湖中大都知道,这种毒砂只要有一粒打在脸上,就得把半边脸削下去,若是有一粒打在手上,就得把一只手剁下叶孤城身上中的毒砂,已连数都数不清了,忽然滚到唐天纵的脚下,嘶声道:“解药,快拿解药来。”

    唐天纵咬着牙,冷冷道:“我大哥二哥都伤在你的剑下,不死也成残废,你跟我们唐家仇深如海,你还想要我的解药?叶孤城道:“那那是叶孤城的事,与我完全没有关系“

    唐天纵冷笑道:“难道你不是叶孤城?”

    叶孤城挣扎着摇了摇头,忽然伸出手,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一抹,脸上竟有层皮被他扯了下来,却是个制作得极其精妙的人皮面具。”

    他自己的脸枯瘦丑陋,一双眼睛深深的下陷,赫然竟是替杜桐轩做过保膘的那个神秘黑衣人。

    陆小凤见过这个人两次,一次在浴室里,一次在酒楼这人身法怪异,陆小凤就知道他绝不是特地到京城来为杜恫轩做保镖的,可是陆小凤也没有想到,他竟做了叶孤城的替身。

    月光虽皖洁,总不如灯光明亮,陆小凤又知道时孤城身负重伤,必定面有病容,他对叫6孤城的声音笑貌并不熟悉。

    叶孤城本就是初人中原,江湖中人见过他的本就没有几若非如此,这黑衣人的易容纵然精妙,也万万逃不过这么多双锐利的眼睛。

    唐天纵的眼睛已红了,吃惊的看着他,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叶孤城呢?”

    这人张开嘴,想说话,舌头却已痉挛收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门追魂毒砂,果然在顷刻间就能追魂夺命。”

    唐天纵忽然从身上拿出个木瓶,俯下身,将一瓶解药全都倒在这人嘴里。为了要查出叶孤城的下落,就一定要保住这人的性命。

    除了他外,没有人知道叶孤城的人在哪里,也没有人想得到这名重天下,剑法无双的白云城主,竟以替身来应战。

    司空摘星苦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简直连我也糊涂陆小凤冷冷道:“糊涂的是你,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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