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突然猛地一顿,竟然停了下来,陷在沉思中的朱小八蓦地抬起头来,向前挪去,掀开车帘,见前面的马车都已停下来,骑在高马上的若干大汉也都下了马。
转眼瞥到那飘扬的酒旗时,朱小八了然,这些镖师是要在这个小酒摊上歇上一歇罢。可是,押镖能喝酒吗?
姜二黑已经下了马车,抽出一只矮凳好让朱小八下车。
朱小八刚在地上站定,心中不禁踏实许多。此时,一个身着青衣的高大汉子朝着她走来,粗犷的方脸上,青色的胡茬坚硬,面色寒冷,这位大概就是镖头了,朱小八心中升起一股寒气,不禁怕怕的,直至他走到眼前,腿一软,竟然熟稔地行了一礼。
“姑娘,你找我?”那名镖头浑身散发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气息,但声音刚硬冰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是。”朱小八惶恐地应声,竟然生出些初次见生人的羞涩。
镖头说道:“姑娘可有何事要问在下?”
“我……我要去哪里啊?我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为何与诸位在一起?”朱小八也不知道说什么,虽然没有跟他们讲她是来自未来的人,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的确是一无所知。
镖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被一种莫名的惊喜掩盖,口气不由得缓和:“姑娘,请随我去那边讲话。”他指着他的手下为他空出的位置说。
点点头,朱小八踏着小碎步跟在镖头的后面,像是跟在爸爸后面的小女孩。
镖头抬手给朱小八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朱小八小心地捧起茶盏,期待地看着镖头大叔。
镖头看了她一眼,如慈父般的眼神,道:“姑娘,不记得倒是好事,姑娘若是坚持要听,我只得说出来,只是我讲出来,姑娘不要太过伤心,千万要想开些。”
朱小八心下一紧,原来自己还有那样多舛的身世,忍不住想听他说下去,立刻猛地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太伤心。
“姑娘是姑苏人氏,是我朋友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听我那朋友说,姑娘家好像是被仇家灭了门,当时姑娘在亲戚家做客,因此全家只有姑娘你存活下来,当时听到消息时受不了,姑娘几度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只嚷嚷着要去洛阳找哥哥,受我那朋友所托,顺道带你去洛阳。你一个姑娘家,唉,可怜可怜……”他一脸悲痛,很是同情朱小八前身的遭遇。然而这一番话,却是另外一个姑娘叫他这么说的。
他说得那样真,朱小八不容置疑,不由得对他生出大大的好感,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多么的古道热肠啊,眼眶一热,哽咽道:“大叔,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了。”
“姑娘莫须多谢,我一直当你是自己的亲闺女儿,到了洛阳,姑娘若是找不到哥哥,我一定给闺女儿找一个好人家儿嫁了。”镖头俨然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了。
两团桃花飞上朱小八脸颊,羞涩道:“这怎么好意思,不敢麻烦大叔了。”
前身清白,无拘无束,管你什么仇家,管你什么朝代,以后完全可以做朱小八自己了,她才不要去找什么哥哥呢,才不要嫁人,找美男才是真正想要做的。
朱小八心思不由自主神游天外,托着脑袋,无视眼前艳丽的晚霞,想入非非,忽然哈哈大笑,好像看到那么多美男听到这个称号时欢欣鼓舞满脸膜拜,一齐甩着桃红的帕子,摇着袅娜的身子向她走来,边走边砸过来一个接一个的媚眼。
朱小八脸红了,原来自己是这么色啊!
可是记得孔子老师跟她说过,食色,性也。
所以,好色,不是罪过……
镖头大叔完全被朱小八的哈哈大笑弄蒙了,难道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嫁人?
想起十多天以前,当初接这单生意的时候,那掌柜只说随便将她扔在什么地方,只要永远别再回扬州就好。可是每每见到她在梦中痛苦呻吟,噩梦连连,想起家中的和她差不多大的闺女的时候,这个娇弱的女孩却要面对这样的遭遇,不禁同情她起来。原本一直担心在她醒来之后怎么与她解释,却意外得知她失忆了,倒是省了不少事,一时兴起,才说给她找相公,家里的闺女还没找到合心意的人,眼下到哪里去给她找好人家。
再看眼前的情形,这位姑娘一脸喜色,满眼期待,总不能言而无信吧,镖头眼神一转,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身影,面前不就是有个现成的吗?虽说姜二黑嗓音难听了些,人到底是不错的,且未娶妻,将这两人撮合撮合倒是一桩美事。
两人各想各的,倒是怡然自得,却把周围的人看迷糊了,尤其是姜二黑,他们镖头的眼神时不时地飘过来,弄得他心里毛毛的。
“呵呵……”朱小八与镖头相视一笑,像是相互了然的样子。
“好了!该出发了!”镖头站起身来,拍拍手,招呼其他的镖师准备出发。
十多位镖师站起身,各司其职,稍稍收拾了下,向自己的马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