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他这么几次,除了刚才品评咖啡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其余时候似乎总是这么云淡风清的。
是心机太深还是早就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对什么都有些无所谓?
纪宁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可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只能默默地捏着手里的纸杯,看着杯里奶白色的液体发呆。
郑楚滨却并不避讳,直接道:“那应该是你家人吧。她最近情绪不好,你多来看看她。这样的病人,家人的关心很重要。”
纪宁听他很有经验的样子,便问道:“你是医生吗?”
“不,同你一样,是病人家属。”他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向上扬了扬,似乎在看对面住宿楼里的某一扇窗户“我妈妈在这里,我常来看她。”
这个回答令纪宁相当震惊。她当年看报纸的时候隐隐也猜出了一些,他的父亲应该在军队里位列高官,至于母亲怎么样也应该是个名门淑女。没想到这样一个背景的男人,居然有一个住在疯人院里的母亲。
纪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嘴,抿着唇不开口。郑楚滨看了她一眼:“我妈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医生说要完全康复是不可能了。这种病就是这样,不会要人命,却也治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纪宁抬头望着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安慰精神病患者家属的,难道他不应该给她一点希望吗?
郑楚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悦,继续道:“我说了实话,你也许不爱听。但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给你一些无谓的希望。你要做的不是想办法让她完全康复,而是要稳定她的情绪。她也许永远无法像从前那样生活,但至少可以比现在更好。有一天或许你可以接她回家里,在有人陪护的情况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有时候不能奢望太多,太贪心或许会更失望。平和一点才会收获更多。”
尽管有些抵触,但纪宁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她来探望姐姐的时候,也认识了一些病人家属。很多人都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盼着自己的亲人有一天会完全好起来。因为抱有太大的希望,以至于病人的病情稍有反复他们便会崩溃,会觉得看不到前方看不到未来。
好比一个学习成绩一般的孩子,你总指望他考一百分,每每达不到要求便火冒三丈。可如果你把要求定在及格线,或许便会宽慰许多。结果其实是一样的,可人的心境却有很大的差别。
“你花了多久的时间接受这个现实?”
“很久。曾经我也和你一样,盼着我妈有一天能完全好起来。但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太严苛了,她为什么非要像我希望的那样呢,她难道不能有另一个样子吗?从前的过去了便过去了,以后她应该活成自己想要的那样。我们可以引导她们,可是不能强迫她们。能活着总是好的”
他这话提醒了纪宁,刚才姐姐若不是有他,大概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想到这里,她又再次郑重向他道谢:“今天的事情真是谢谢您了,没有您的帮忙,那几个护工大概搞不定。”
郑楚滨不在意地摆摆手。他的左手摆动的时候,修长的指尖在纪宁的眼前晃啊晃,她便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来:“忘了问您了,您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全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没有后遗症吗?”
郑楚滨甩了甩胳膊,用实际行动向纪宁证明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纪宁终于松了一口气:“三年前要不是有您,我大概早没命了。其实您不应该救我的。”
“为什么?如果我明明可以救你却不救,是不是意味着我真的是杀人凶手?”
他这话堵得纪宁什么也说不出来。事实上到了今天,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有错呢?可是辩方律师太厉害,几个疑点一一抛出来,搞到最后检方黯然收场。
三年前的案子,一直到现在还是悬而未决。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可以完全撇清吗?
郑楚滨忽然站了起来,他靠在一旁的大树上,由上到下俯视着纪宁。片刻之后,他用略有些低沉的嗓音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时至今日,你还觉得我是杀害那个女人的凶手吗?”
纪宁一时语塞,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阳光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他却完全隐没在了大树的阴影里,整个人变得晦暗不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