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妈妈悄悄看了她一眼,目光微跳“是,奴婢下去吩咐。”
这位娘娘,如今处置起人来已经不动声色,好似除了几个皇子,再没有人能惹得她动一动情绪,总觉得,和皇帝越来越像了。
顾莲却是只有一个感觉,累。
来到这个世界,最轻松的日子是在黄家的时候。虽然清贫,但是能够吃饱穿暖还算过得去,就算蝉丫有些拧脾气,到底一家子人不用耍什么心眼儿,算计什么,便是争吵几句第二天便忘了。
然而多年以来,乳母李妈妈的唯一心愿,就是打听顾家的消息,把自己这个千金小姐送回顾家,仿佛只有这样人生才能圆满。
说实话,自己并不是很想回顾家。
可是乳母一再坚持,又想着吃穿黄家十几年也过意不去,若是回了顾家,多多少少总能帮衬一点吧?没想到,这一回来人生马上就大变样儿了。
在顾家,揣摩母亲和姐姐的心思,揣摩顾家上上下下的人,和两位婶娘斗得死去活来,差一点点,就被三夫人给害死在安阳城外。
而后嫁进叶家,更是鸡飞狗跳从不消停。
但是这期间,李妈妈和蝉丫一直都是陪着自己,总算有个可以放心说话的人。
跟了徐离,本来还有他妹妹徐姝作陪,这几年也渐渐疏远,自己每天还要忙着应付六宫琐碎事,照顾三个孩子,再累、再疲倦,也要在皇帝面前打起精神,特别是最近他忙碌烦恼的时候,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毕竟他为了自己,已经放弃了其他所有的女人。
只是,血肉之躯总会感到累的。
“母妃。”麒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站在旁边,认真的打量着她“你是不是不高兴?不然的话,为什么会一直皱着眉头呢?”
顾莲望着儿子微笑“是吗?可能是累了吧。”
“那我给母妃捶捶肩,好不好?”麒麟口中这么问着,人已经爬到了榻上,小拳头轻轻的落在母亲肩膀上,一面探头问道:“母妃,不疼吧?”
顾莲含笑鼓励他“不,很好。”
麒麟捶得更起劲了,才得一小会儿,就一叠声的问了好几遍“母妃,你有没有不那么累了?感觉好一些没有?”
“好多了。”顾莲回头看着他笑,到底心疼儿子年幼,握住了他的手“母妃已经觉得不累了,别捶了,仔细回头胳膊酸。”
麒麟的确有些力气不济,又不想草草了之,下了榻“要不母妃你睡觉吧。”一脸认真搬了个凳子过来,自己坐了“我在旁边给母妃讲故事,就像母妃给我讲故事的时候那样,讲着讲着,母妃很快就能睡着了。”
顾莲的鼻子有点发酸,微笑道:“好啊。”
看着那张像极了徐离的小脸,带着几分稚气、几分认真,乌黑眸子仿佛刚刚水洗过的黑宝石,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小嘴巴一张一合的,一句一句认真讲着孩子们入睡听的故事,——还故意放低放柔了声音,做出哄小宝宝睡觉的架势,认真的可爱。
忽然之间,顾莲的心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
为了不让儿子的努力白费,假装闭上了眼睛,可是,自己后来真的身心放松起来,居然就那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徐离正在床边轻轻的掖着被子。
顾莲有点不好意思,笑道:“麒麟哄我睡觉,原说假寐哄他一下子,没想到后来倒是真的睡迷了。”
“臭小子还挺有孝心的呢。”徐离笑着拍了拍“就这被子,还是小家伙给你抱过去的,朕进来时,正好抱了一半,拖在地上一半。”
“是么?”顾莲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笑容从眼底绽放出来。
徐离叹道:“朕都要吃醋了。”
顾莲抿嘴一笑“难怪闻着你一股子酸味儿。”
两人刚刚调笑了几句,将这段时间弥漫在空气的压抑散去几分,就听见窦妈妈隔在帘子外面禀道:“启禀皇上、娘娘,慎刑司的过来回话。”
徐离诧异道:“慎刑司的人来做什么?”
顾莲赶紧坐了起来,一边抿头发,一边把琼枝的事说了一遍,眼见皇帝脸色忽地一沉,低声劝道:“先听听慎刑司的人怎么说吧。”
“琼枝招认了。”慎刑司的人哪怕说话声音平和,不疾不徐、不高不低,没有丝毫的情绪夹杂其中,都带着一股子阴恻恻的气息“琼枝说当夜奉了大管贵人之命,弄坏了竹桥,详细的都在这份供词之上,已经画押了。”
说着,将一面叠好的供词递了上来。
徐离脸上的戾气浓得好似一汪墨汁似的,几乎就要滴下来,一目十行飞快的将供词看完了,愤而揉成一团掷在地上!
顾莲亦是脸色寒若冰霜。
麒麟,自己骄傲聪明又懂事的麒麟,险些在几个月的时候,就折在这些黑了心肝的人手上!看来,大管贵人也该被过一过病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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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离单独提了大管贵人出来,将那团展开以后仍旧皱巴巴的供词,狠狠拍在她的面前,寒声问道:“为什么?!”
“这、这”四年多了,大管贵人没有一天是不盼着见到皇帝的,但是,却绝对不想是这种方式!皇帝是那种恨一个人,便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的性子,这份罪名一旦落实,自己就注定要飞灰湮灭了。
她惊慌道:“不,臣妾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朕问你为什么?!”
“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大管贵人知道自己在皇帝跟前,情分淡薄,别说关入冷宫这四年,便是之前也断然谈不上什么恩情。一时之间,求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求,只能拼命抵赖“皇上告诉臣妾那人是谁?!臣妾要和她对质!”
“诬赖!一定是诬赖!”
“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臣妾”
徐离上前便是一记窝心脚“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什么?”
大管贵人一声闷哼,捂着胸口,还不敢大声,只是颤声道:“臣妾不知道,一定是别人诬陷臣妾的。”泪如雨下“她们都想害我”
徐离的耐心很快耗尽,淡声道:“罢了,无非是那些争宠献媚的心思,知道不知道都一样。”朝外喊了一声“来人,让江太医给大管贵人瞧瞧时疫。”
大管贵人心里十分清楚,江太医是一个宫内专门医死人的“神医”情知证据确凿抵赖不过,拼命哭着分辨“皇上!臣妾只是让人弄坏了竹桥,想要闹出乱子来,惠嫔她,不,是沈贵人就会惹上麻烦!”惊惶焦急之下,语无伦次“到时候,沈贵人就做不成惠嫔”
假如如果运气好的话,大皇子掉下水就更好了,当初自己就是这么想的,此刻却是悔之莫及“臣妾没有推大皇子啊,臣妾没有”哭的哽咽难言“臣妾罪不至死!皇上,臣妾罪不至死!”——
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真是好不甘心。
那时候,怎么就一时鬼迷了心窍呢?此刻真是悔到肠子都快青了,在宫人架上自己的胳膊之际,放声大哭“皇上!大皇子不过是一个宫女之子,孩子我也会生的,我也会的,你让臣妾为你生孩子”
但下一瞬,宫人们就找东西塞住她的嘴巴。
徐离一句多话都没有,厌恶的挥了挥手,只皱眉道:“赶紧的!”
没多久,宫里上下就知道大管贵人感染了时疫,而且病得特别急,被送到钟翎宫隔离的当天夜里,就高烧不止送了性命。
皇宫里本来就惶惶不安的气氛,更添一层阴气。
徐离犹自还不解恨“小管氏瞒而不报、包庇其姐,也是该死!”
“罢了,所幸当年麒麟无事。”顾莲觉得最近死的人太多,阴霾之气太重,因而劝道:“只要小管贵人老老实实地呆在景和宫,不惹是生非,还是不要见太多血光了。”
再说了,自己还等着她度化沈倾华呢。
下午去皇太后那边说话,提起此事,皇太后不免一阵忧心忡忡“怎地这病症越发的不见好,大管氏也,真真是流年不利。”
顾莲知道大管贵人从前爱讨好皇太后,每每陪着念佛吃斋什么的,想来在她的心里,这个嫔妃还是一个不错的。思及此,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因而把大管贵人和琼枝感染“时疫”的,简略的说了一回。
“竟有此事?!”皇太后顿时大惊失色,一脸不可置信。
徐姝放下手上的甜白瓷茶盏,冷笑道:“难怪从前一直找不出弄坏竹桥的人,原来是这个黑心种子在作怪,可见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过去了的事,也罢了。”顾莲神色淡淡,转眸向皇太后劝道:“原是不该说这些叫母后生气的,只是母亲心慈,若不说还以为她是死于非命,白白替她念佛送往,倒是糟蹋了母后的一番好意。”又道:“再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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