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时节,清爽之中透着淡淡寒气。
西林猎场设有观看赛马的高台,皇太后领着一群莺莺燕燕坐在上头,——如今后宫嫔妃已少其三,公孙柔废为庶人赐死,薛皇后和邓峨眉又都“病”了。
剩下沈倾华和邓襄嫔,心里清清楚楚,明白邓峨眉是得了治不好的“病”虽然迷惑皇帝为何不赐死,但阴云之下,谁也不敢多问一个字,
当然了,此刻也没有多少愉悦心情。
唯有管氏姐妹毫不知情,只觉得邓峨眉病了正好,还少喊一声“娘娘”呢。
为此都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大管贵人穿了一身红梅吐蕊的锦缎宫装,她原不爱这花纹和式样,不过太后喜欢,说是“梅有风骨,傲立霜雪”为了前程着想,自己的喜好就只好往后靠了。
小管贵人自从升了位分以后,一直被皇帝冷落。
今日不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太出风头,记得皇帝赞过自己一句“清爽干净”因而穿了一身蓝衫白裙,蓝似一望无尽的蔚蓝天空,白若那一朵朵洁白绵云,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让人瞧了心生宁静。
与之相比,沈倾华和邓襄嫔一身家常装束,倒是不显了。
不过呢,不管是精心打扮也好,懒散对待也罢,都没有多吸引徐离一分视线,他的目光转来绕去,只在皇太后、顾莲和徐姝三人身上罢了。
顾莲觉得他最近危险的紧。
之前那些话,一直还在自己的心头萦绕着,实在没有骑马的心情,因而还是一身宫装打扮。衣服都是旧日常穿的,莲紫色的素面薄袄儿,下配挑织金线的撒花凤尾裙,一副皇室公主的派头。
头上斜簪一朵绢制的玉色牡丹,雍容华贵。
居移气,养移体,顾莲过了两、三年的皇室公主生涯,养尊处优、骄婢奢仆,整天生活在纸醉金迷的富贵乡里,——连皇帝都不敢给她气受,何况别人?渐渐养出几分不一样的气韵,已非昨日顾氏。
倘使此刻四夫人亲自见了女儿,也怕不敢相认。
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就只剩下徐姝了。
“你们一个个全都呆坐着,好生无趣。”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活泼爱笑,换了骑马胡服,少了那些丝丝缕缕的繁复华丽,多了几分简单英气“我和驸马说好了,等下要一起打鹿的。”
皇太后叮嘱道:“女儿家家的,别好强,随便骑马跟着瞧瞧便是了。”
徐姝笑道:“母后别担心,有驸马陪着我呢。”
云子卿正朝这边走过来,一身江水白的素面锦缎长袍,翩翩站立,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风姿,举手投足间,更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眼下已经是秋末了。”一面上前给皇太后、皇帝、公主们行礼,朗声笑道:“再往后,入冬了太冷,要想打猎就得赶着这半个月,我也想跟着沾一沾光,所以就跟着一起来了。”
徐姝抿嘴一笑“嘴馋就说嘴馋吧。”回头与母亲说笑,颇有深意“一听说有鹿肉吃,倒比我还要着急一些,非要赶着过来。”
但愿只是真的想吃鹿肉,而非别的。
眼角余光,往旁边扫了一扫。
沈倾华低头眼帘,正在拨茶,轻轻嗅着茶香,对眼前的热闹恍若未闻。
“打猎的都下来吧。”这边说话的功夫,徐离已经去换了一身劲装,玄色衣衫,白绫裤,袍子上面用金线刺绣蟠龙虁纹,闪着夺目光芒!衬得他的声音,有一种金振玉聩的凛冽“早点打了鹿,大伙儿就都有烤鹿肉吃了。”
大管贵人与太后笑道:“臣妾还没有见识过当场打猎呢,等下可得好生瞧瞧。”又念了一声佛,低声道:“只这是杀生的事,等回去了,臣妾今晚要多念几遍佛经,也算补了偶然为之的杀孽了。”
这马屁拍得,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
皇太后微微颔首,继而拍了拍徐姝的手“当心一些。”又交待云子卿“姝儿是个胡闹任性的,你看着她一点儿。”
不等云子卿回答,徐姝先娇嗔“知道啦!”亲亲热热当众拉了丈夫的手,当她感受到一丝不明显的挣动时,心下一寒,面上只做不知“我们下去罢。”
“好。”云子卿今日心绪不宁,不过很快醒悟到方才的失误,弥补一般,反倒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走吧。”
顾莲瞧着他俩如胶似漆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一眼。
云子卿生得面如冠玉、丰神隽朗,说话不卑不亢,让人如沐春风,的确是一个会讨女孩子欢心的角色,想来哄得徐姝欢心了吧。
再看徐姝,如今比之幼年时清瘦了不少,没了那种圆嘟嘟的婴儿肥,倒显出窈窕身段来,一袭紫玉兰颜色的箭袖胡服,腰间束带,脚上一双驼黄的鹿皮小靴子。
走路时,仰起一张雪白精致的秀美面孔,笑容恣意飞扬。
小夫妻并肩挨着,真真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
“姐姐你不下去?”徐姝路过跟前,停留问道:“你可是会骑马的,都出来了,不玩岂不可惜?”撒娇道:“好姐姐,一起去嘛。”
皇太后的位置设在正中间,两位公主位置分设两旁,而沈倾华和邓襄嫔两人位分最高,便各自左右挨着,再旁边便是大、小两位管贵人。
顾莲旁边正巧坐着沈倾华,当徐姝停在跟前说话的时候,云子卿便正好站在沈倾华的面前,——自从宫门一道相隔之后,两人还是头一次相距这么近,停留时间这么长,只是都不敢对视,更不敢说一个字。
沈倾华觉得心头乱跳,只盼徐姝快点说完话,赶紧下去骑马打猎。
偏偏徐姝没完没了,只是缠磨着顾莲,末后顾莲应了她晚些一起跑马,方才笑盈盈打住话头“那好,等下我来叫你。”
徐离在下面骑着高头大马,等了许久,催促道:“你们再不来,朕可要先走了。”
“来了,来了。”徐姝朝下大喊,挂上金珠坠子面纱,扯了扯云子卿“快点,皇兄在下面等急了。”笑嘻嘻的,一溜烟儿跑了下去。
偏她花样多,临了要走,非要坚持跟云子卿同骑一匹马。
徐离斥道:“你在后头碍事,驸马还怎么拉得开弓,射的出箭?”
“一小会儿。”徐姝嘟哝“等到了,我就换一匹马。”回头瞪云子卿“难道你不愿意?嫌我烦了。”
就算给云子卿一千个胆子,也不能说不愿意。
更别说,他今儿本来就心中有鬼,更怕徐姝起疑,越发的要顺着、让着她,赶忙扶了她上马,微笑道:“没事,我不打猎也使得。”
徐姝往后挪了挪“你坐前面。”
徐离皱眉“事儿多!”
云子卿觉得妻子今天特别腻歪,但是她一贯喜怒无常,不敢得罪,更怕她被皇帝训斥了,回头恼了,再发作起来,少不得说什么都依了她。
上了马,马儿跑了起来。
徐姝乐呵呵从后面抱了他,因为颠簸着,倒是感觉不出丈夫有没有一样,不过她也不需要感受了。
悄无声息,把他腰间的玉佩给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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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离他们去打猎了。
皇太后等人当然不会干坐等待,底下一会儿是打马球的,一会儿是杂耍,如此边看边说笑过了大半晌,打猎的队伍方才回来。
徐离、徐姝和云子卿,三人一起下了马上台歇息。
“累死我了。”徐姝褪去了鹿皮手套,刚才像模像样的学着射了几箭,虽说没个准头,倒是费了不少力气。小宫女端了一铜盆清水过来,跪在面前,她顺势洗了手,一面往台下打量道:“打马球看着有点意思。”
顾莲笑道:“你又想去?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能在马背上打球,须得马技高超精湛控制自如,可不是随便骑两圈儿就行的,只得说说罢了。
徐离接了话头,斥道:“整天想得倒是挺多,老实坐着!”
“慢慢学嘛。”徐姝撇了撇嘴,不理他,云子卿是驸马另外单独设了一桌,因而只跟顾莲说话“回头等咱们多学几次,学会”嘀嘀咕咕的,加上周围的人也在各自说话,夹杂着下面打马球的叫好声、大喊声,混在了一起。
沈倾华心不在焉的,没敢扭头去看,但是知道云子卿就隔了一张竹帘,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因而无心看球,无心说话,只觉得如坐针毡一般。偏生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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