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番话,说什么皇帝反正不让她生,将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不如拼一把。
有什么用?薛妈妈在心里叹气,就算这一批的嫔妃都不怀孕了,皇帝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吗?自有成千上百的美人随他挑选,不过早晚而已。
而一旦曝光,薛家的人,只会死得更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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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公孙柔正在床前向皇帝哭诉委屈,娇怯怯道:“太医说了前三个月要好好保养,妾身一直都很小心,不敢吃错东西,不敢用错东西,不知怎地胎像突然就变得不稳了。”
她的眼里含了一眶晶莹的泪水,泪盈于睫,真是好不动人。
可惜徐离根本没有去看她的脸,视线一直在那微凸的肚子上面,看了看,这才抬头安抚了一句“好好歇着。”微微琢磨“哪里都不要去,等太医说胎像稳固了再说,有事让人来回朕,歇下罢。”
公孙柔本来就身形娇小、纤细柔弱,眼下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细细声“是,臣妾记下了。”说不尽的听话柔顺之意。
徐离没有心情打量她,出了门,心思还在漂浮不定。
虽然怀疑的毫无根据,但是胶东侯夫人没进宫以前,沈氏和公孙氏的胎像都还是好好的,——自己太了解薛氏的性子了,任性、跋扈,但并没有太多曲曲折折的心思,只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并不是有城府有心计的女人。
莫非,胶东侯夫人暗地唆使了她什么?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徐离去了沈倾华那边一趟,同样吩咐她,往后好好养胎不必出门,不必去给皇后请安,如果在宫中什么地方遇到,也要尽量避开,又交待宫人们,对主子的吃食和起居都要格外用心。
不知道是徐离的谨慎起了作用,还是沈倾华的月份已足,胎像稳固,居然平平安安的熬到了五月里,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虽然不是皇子多少有点失望,但添丁是喜事,宫里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
薛氏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气得半死。
想把那对盒子给摔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对付后宫嫔妃,自己又恨又气,关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连双胞胎洗三那天都装病没有去。
徐姝作为亲姑姑,自然是要赶着过去添个盆的,还额外送了一对小金锁,因为双胞胎少见稀罕,着实逗乐了一番。
不过入席时,看着自己身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心下唯有叹气。
也曾想过提醒哥哥一句,可是后来想想,或许不会来反而对两个人都好,——眼下后宫已经热闹成这样,回来不是给她添堵么?罢了,总之就是没有缘分。
不过眼下这种场合,不劳徐姝提醒,徐离也能够想起顾莲来,只消看着那个扎眼的空位置,就什么都能想起来了。
接她回来么?除了自己还未消散完的不满,不免也有一丝茫然,接回来,要如何安置她呢?勉强能够想到的法子,无非就是以顾荷的名义重新入宫,可是这些后宫嫔妃谁不认得她?那样的日子,只怕她并不会好过的。
原来从当初哥哥插手观澜阁,从她被认下做自己的妹妹时,就已经在彼此之间阻隔了千山万水,越走越远,越来越远。
不对!徐离微微握拳,自己不是应该生她的气吗?恼恨她的吗?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担心她?就让她回来好了,让她回来看一看,自己即便没有她,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快活,并不是非她不可!
带着这种心情,徐离决定亲自去观澜阁一趟。
进了门,一路都有宫人在前面飞快打招呼,不让通传,然后悄无声息的陪着皇帝一点点走进,最终在内院门前识趣的停下。
徐离往前走了一段石子小路,便听见有丝竹之音传出来,隐隐的,其间还夹杂着清澈的笑声,还有众人的热烈鼓掌声——
居然十分热闹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徐离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在花窗后面停住了脚步。
顾莲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渐变华裳长裙,广袖长摆、轻盈明透,从手指间、臂间、肩头一路贯穿,挂了一条长长的绡纱披帛,尾坠三尺有余,——她踏着丝竹的曲调翩翩舞动起来,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恍若花间一只最漂亮的黄色蝴蝶。
而在她的旁边,还有两个浅绿色衣裙的舞姬一起飞旋。
旁边的伶人正在浅吟低唱“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声音珠圆玉润、娓娓动听,配着丝竹之音,轻轻地拨弄着人们的心弦。
微风起,花树上洒下一片落英缤纷的花瓣雨。
一切如梦似幻,美景迷离。
“师傅,我跳的好不好?”顾莲欢快的笑声响起,扑向了旁边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美妇,一脸认真问道:“你说实话,我这个弟子算不算入门了?”
大约是方才跳得又急又累,脸色有点红扑扑的,仿若桃花扑水一般晶莹润泽,脸上神色是说不出的小儿女娇态,让人怦然心动。
徐离有点吃惊的凝目眺望,心下难以相信,继而又是心情一沉,她果然在这观澜阁里自得其乐,已经浑然忘了世事了。
心下不由自嘲,自己在她心里就这般似水无痕么?
“公主跳得很好。”那个中年美妇带着小心恭敬夸奖起来,笑盈盈道:“当年我才学几天的时候,比起公主的身段可要差远了。”
“师傅骗我。”顾莲皱了皱鼻子,俏皮一笑“不过,这话我乐意听。”笑声宛若雨露一般漫漫撒开,声音清澈似水,带动的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窦妈妈和观众席上其他的宫人们,都一起乐呵呵的笑。
“师傅,还有刚才的这个动作。”顾莲比出一个优雅妩媚的姿势,十指尖尖,宛若兰花花瓣一般,回眸之间流盼动人“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跳出来,和师傅的总是差了一口气儿。”
“公主的腰再低一点,手再高一点,对了,就是这样。”
那中年美妇细心的指导着,顾莲重新比划了几遍,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提了裙子上台,朝伶人们喊道:“再来一遍。”
丝竹之音再次响起,那轻盈的淡黄色蝴蝶再次在风中翩然起舞。
徐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时隔一年,她居然渐渐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和记忆里站在古树下的那个绿衫少女,影像渐渐重叠。
甚至,还要更加妩媚娇妍——
像花一样的努力绽放开来。
徐离有一刹那的恍惚,是的,自己更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但到底是什么让她恢复了生机?让她变得这般洗却前尘一般清澈。
那些稀奇古怪的荷包,并不是她有些炫耀什么,有意刺探什么,原来只是如今的她本心流露,——是心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所以才这般恣意吧。
“啊呀!”顾莲转得太快,又控制不太好路线,差点一脚踏空跌下台!
“公主!公主当心”
“快扶住公主!”
一堆宫人慌张地围了上去。
徐离猛地回神,情不自禁的往前踏了一步。
“吱嘎”一声,一段枯木树枝被他踩断,有人听得声音回头过来,那边顾莲只是虚惊一场,众人落下了心,都纷纷朝花窗这边打探观望。
徐离皱了皱眉,一声冷哼,旋即拂袖转身就走。
窦妈妈看到了那独一无二的明黄色,心下惊动不已,慌忙回头道:“公主,你快去叫皇上进来歇一歇。”
顾莲看了一眼,嘟哝道:“随他去罢。”
徐离从小习武、耳聪目明,这句声音不大的话依旧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心中本来就对顾莲有气,加上刚才微有尴尬,再被她用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打发,火气顿时“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忍不住暗地咬牙,摘下腰间的羊脂白玉佩当暗器扔了出去!他手上的力道惊人,那玉佩像是流矢一般穿过了花窗,直直朝着顾莲飞射而去!
“啊!”顾莲大叫,赶紧抱头蹲了下去。
其实她是多虑了,徐离再生气,也不至于扔个暗器杀了她,那玉佩从人群的头顶上飞过,洞穿了台上的绡纱屏风“扑”的一声,没入后面的草地里面。
众人吓得一窝蜂的围住顾莲“公主、公主有没有事?”
窦妈妈却一直神色紧张盯着皇帝那边,正在周遭一团慌乱之际,看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在皇帝耳边细细说了几句什么。皇帝眉头微皱,回头看了看这边,旋即转身领着小太监一起走了——
像是宫里发生了什么急事。
“我没事。”顾莲站了起来,朝着众人笑了笑“没事,没事,不用围着我了。”
合欢在旁边怯怯小声“公主,皇上好像生气了?怎、怎么办”一脸十分害怕的样子,弄得周围的人也紧张兮兮的。
“胡说!”顾莲笑嗔“皇上哪有那么小气?”安抚众人道:“三哥从小就喜欢跟我玩闹,你们别当真。”看了窦妈妈一眼“方才我好像看见一个小太监,说了什么,想来是宫里有事回去了吧。”
窦妈妈回头道:“是,瞧着还挺急的。”
听她俩人这么一说,观澜阁的宫人们神色方才好一些。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顾莲好笑的挥了挥手,指着屏风后面的草地“还不快去把皇上的东西捡回来,不定是个什么稀罕物儿呢。”
众人慌忙一窝蜂的往后面去找,没多会儿,总算把那块羊脂玉佩找到了。
顾莲拎了玉佩在手,领着窦妈妈单独回了内室,笑容微敛,吩咐道:“赶紧让人去打听一下,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能让皇帝专程到了观澜阁,却话都不说一句扭头就走的事,想来不会小了,而且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自己若是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就不能一无所知。
到了下午,宫人打探了消息回来,低声回道:“沈贵人生了一对双生子,当时并无什么不妥,不知怎地,这过了几天情况就不太好了。”
顾莲蹙眉“怎么个不好法儿?”
那宫人脸色不是太好看,声音更低“说是,产后恶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