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的后宅沸腾了。
三太太和二太太打擂台,告状告到大太太跟前,两位奶奶被抓去当陪听,五小姐和小一辈的大姐儿也在,除了还是小孩子的六小姐,女眷们全到齐了。
丫头婆子们各有心思,担心的、着急的、看热闹的,都纷纷赶向长房的院子。
顾莲看着皱眉,——不论婆婆和婶婶谁对谁错,哪有下人们围观的份儿?眼下几位长辈正在争执不休,大嫂说话都带喘的,剩下一位小姑子和一个侄女,都还是脸皮薄小姑娘,正是用得上自己的时候。
只是自己刚进门,又没管家,不便声色俱厉的喝斥。
顾莲走出门去,看着围了半个院子的丫头仆妇,看着那些伸长了脖子的脑袋,叫了翠微过来,指着人道:“这都是什么人?我刚进门不久,还不认得,你来,给我挨个儿的介绍一下。”
翠微正想着撵人,又怕得罪了其他房头的丫头仆妇。
见主母如此奇怪做派,心下猜着几分,便指了最前面的一个婆子,笑道:“这是三太太屋里的刘妈妈。”
顾莲笑道:“刘妈妈我是认得的。”
翠微又指了一个丫头“这是二太太屋里的银瓶。”指了两个小丫头“五小姐屋里的秋菊,六小姐屋里的梅子”
顾莲摆摆手“慢点、慢点,等我记下再说。”
“二奶奶?”在场的丫头仆妇们都是目光闪烁,心下有所猜疑,几个伶俐一点儿的,已经悄悄溜了出去。
翠微继续介绍“这是忍冬,在茶水房里做事的。”
“哦,茶水房的?”顾莲看向那个长了几粒雀斑的小丫头,微微含笑“你不在茶水房里烧水,跑来这里做什么?”问道:“可是哪位太太奶奶叫你了?”
“没有。”忍冬的脖子缩了缩,陪笑道:“二奶奶,奴婢这就回去烧水。”
顾莲身量本就高挑,此刻站在台阶上,更是居高临下,俯视道:“你们当中还有谁是被叫来的?站出来说一声,别再耽误了正事。”
“没有、没有。”丫头婆子们顿时全都慌了,一众散之不及。
院子里清静下来
翠微看在眼里,不由对主母多了几分恭敬。
似三太太那样嘶声裂肺的不算本事,要像二奶奶这般,和颜悦色就把人收拾的服服帖贴的,还挑不出毛病来才叫厉害——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
要说叶家,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规矩。
大太太是叶家未发迹时进的门,不过一介村妇;如今的二太太是继室,娘家只得一间小小的米铺子,她膝下没有儿子,一味的只知道敛财,下人的月例从来没有准时发过;三太太本来就是一个刺儿头,就更不用说了。
从前大奶奶没病的时候还好一些,现在越发不堪。
顾莲已经又进了门,正好听见婆婆说道:“那三千两银子是我的体己钱,之所以放在五娘的手镯里,是预备以后给她做嫁妆的。”
“体己钱?”叶三太太呵了一声,讥讽道:“二嫂好大的口气!咱们妯娌几个做太太的,一个月二十两银子月例,一年二百四十两。”在心里飞快的合计了下“就算一分不用,那也要整整的攒十二年半!感情二嫂嫁进叶家十几年,就连一个针头线脑都没添过?一盒胭脂水粉都没买过?全部都给五娘攒嫁妆了?”
叶大太太虽然老实鲁钝,但也不傻,又一贯的节俭惯了,听到三千两银子便给震住了,赶紧问道:“是啊,二弟妹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叶二太太坚持道:“就是月例攒的。”像是怕众人不信似的,补了一句“还有平时老二私下里孝敬我的。”
顾莲汗颜,叶东海对继母没这么孝顺吧?
“二嫂这么说”叶三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大约也想到了一块儿,只是不好当着人说,捧了脸,大声哭道:“就是在欺负我和大嫂都没有儿子孝敬,所以我们活该受穷了。”——
长房大爷已逝,三房无子。
叶大太太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叶大奶奶忆起如日中天的丈夫,叶宜勾起了没有父亲庇佑的苦处,祖孙三人都是难过不已。
顾莲看在眼里,觉得这位小婶婶虽然瞧着泼辣莽撞,但心思却是灵敏,一句话就把长房拉到跟三房一条战线上。
叶二太太有些不耐烦了,只管朝弟妹伸手“把银票还给我。”
“二嫂的钱不清不楚的,凭什么还?”叶三太太抹了泪,眼珠子转了转“反正都是叶家的东西,要有也得大家都有,今儿就三房平分了,一家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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