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家里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好好服侍,别弄得大家都没脸!”
蝉丫这才想起,以前那个住在自己家的假小姐,如今已经成了真小姐。
心中百味陈杂,——以前母亲偏心的时候,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最后转一圈儿,小姐都会悄悄塞给自己。
从来都是像姐姐一样让着自己,何曾真的使唤过?
如今果然是见着了顾家的人,有人撑腰了,说话再无半分客气,心里不免涌起十二分的委屈,满腔忿忿走了过去。
顾莲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岂会瞧不出她的不满?只是当着卢妈妈等人,不好多说什么,再者,蝉丫的脾气也得改一改。
不然回到顾家,谁能受得了一个小姐脾气的丫头?
因而一句话都没多说,由着蝉丫服侍。
“哎哟!”卢妈妈投来诧异的目光,奇道:“蝉丫怎么哭了?”笑着走了过去,一面手脚麻利的帮忙,一面笑“想必这是头一回出远门,想家了。”
李妈妈神色尴尬,想开口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卢妈妈接过梳子,温温柔柔的一遍遍梳着,朝蝉丫劝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夫人最好说话的,回去以后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看了看顾莲“又赶上九小姐这般体贴下人的主子,你这丫头,可真是一个有福气的,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她啰啰嗦嗦讲了一堆,什么夫人、小姐、丫头的,李妈妈如何听不明白?不免有些涨红了脸“小丫头没出门见过世面,让妈妈见笑了。”
卢妈妈服侍顾莲上了床,回头笑道:“我这个人呀,有时候就是爱啰嗦几句。”
“怎么会?”李妈妈明白对方是好意提醒,——倒不是担心蝉丫,而是存了和九小姐交好之意,因而赔笑道:“蝉丫不懂事,姐姐有空多教一教她。”
卢妈妈笑道:“小姐困了,咱们也别多说话了。”招呼丁香等人“各自找个座,眯眼打个盹儿,等天亮咱们就进城回府。”——
点到为止,并不打算多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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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来,顾莲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精神。
卢妈妈等人没法睡觉,早就梳洗收拾完毕,皆是面带倦意,眼睑下透出几分淡青色的眼圈儿,一个个的好不憔悴。
顾莲怜惜道:“昨夜辛苦妈妈你们了。”
卢妈妈笑道:“不碍事,只要小姐休息好了就行。”
“都是妈妈和姐姐们心疼我。”顾莲不敢理所当然接受,挽了卢妈妈的胳膊,边走边道:“原是想跟大伙儿说上一夜,后来想想,若是弄得灰头土脸的,岂不是叫母亲看了担心?等回去了,一定要求母亲炖锅好汤分了喝。”
意思是,不会忘了她们的功劳和苦劳。
丁香笑道:“还是九小姐体恤我们。”
卢妈妈自然是会意的,暗道一声“九小姐会做人”嘴上却跟丁香开起玩笑“看把你馋的,当心热汤烫了舌头!”
丁香笑嘻嘻道:“烫化了我就咽下去。”
惹来一串笑声,沉闷倦怠的气氛一扫而空。
顾莲跟着笑了笑,又道:“昨夜多亏叶家让了两间房,想必他们今天也是要进城的,不如去问问,要不要一起进城?不管怎样,好歹打声招呼再走。”
丁香伶俐,当即自告奋勇去了。
片刻后回来,说道:“说是他们家五小姐不舒服,要歇一歇。”一面帮着装包袱,一面道:“我问过了,他们家就落在桂香坊的南街上。”
于情于理,回去以后都应该上门答谢一番。
“还是丁香姐姐办事周到。”顾莲赞了一句,上了车,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等下见的人,如果真是自己的父母倒也罢了。
自己不过是占了个壳儿,心里总有一种冒名顶替的感觉,加上从未见过,忽地就要回去认父母,真是说不出的不自在。
因为马上就要进城,黄氏父子坚持下来走路,卢妈妈等人过去坐了马车,这边只有李妈妈和蝉丫陪着。
见顾莲一直出神,李妈妈问道:“小姐可是没有歇息好?”
蝉丫撇了撇嘴,冷笑一声。
顾莲心里正惴惴着,见她这样,不由皱眉“你且收起性子罢。”微微烦躁“家里的人都是什么性子,还不清楚,我说话尚且要先思量三分,你这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出三天就全都得罪光了。”
“小姐莫要烦心。”李妈妈忙道:“她若不听话,回头我就揭了她的皮!”
“妈妈。”顾莲哭笑不得“你揭了她的皮有何用?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惹得母亲不高兴,发落蝉丫,我可不知道保不保的下来。”——
便是保下来,也势必教母亲对自己失望,认为自己没有约束好丫头。
对于自己来说,顾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还不知道路怎么走,哪里还禁得起身边的人添乱?所以不得不挑明。
李妈妈神色一凛“小姐,我记下了。”
摔!顾莲内心郁闷,自己明明是嫡出的女儿啊,亲生的啊,为什么要这么提心吊胆的,跟庶女见嫡母一样。
果然不是自己的壳子,就不踏实啊。
蝉丫哪里能够知道她的想法,只是满腹委屈,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哭,——心里清楚从前的家再回不去,因而越发哽咽难言。
李妈妈急道:“死丫头,把眼哭肿了,等下怎么见人?!”
顾莲闻声回神,略一琢磨,开口道:“蝉丫你下车去,走路罢。”
蝉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顾莲沉了脸“下去!”
“下面那么多人看着!”蝉丫又急又怕,求救道:“娘,我不下去。”
“那就别哭。”顾莲有意压一压她的脾气,冷冷道:“你若还哭个没完,那就下车走路,等会儿回到顾府,想来脸上眼泪也风干了。”
“”蝉丫欲言又止,忿忿的扁着嘴止了泪。
李妈妈有心要训斥几句,又怕后面的卢妈妈她们听见,马上就要回到顾府,临阵磨枪,也要收敛一下蝉丫的性子。
因而只是板了脸,不理女儿。
顾莲的耳根子清净了。
一路上没人再开口说过话,进了城,耳边是马车的“得得”声,尽是小贩们的吆喝声,酒楼小伙计的招呼声。
这样看来,安阳郡还是一个挺繁华的地方。
走了约摸几柱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卢妈妈,你们可算回来了。”有人高声打着招呼,吩咐人“快进去告诉四夫人和五小姐,说是九小姐到了。”
卢妈妈与那人说笑了几句,过来道:“九小姐,下车了。”
“好。”顾莲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
咳,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拣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