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要断腕的心情去参加的这聚会。没有哪家掌柜,是自个儿又当掌柜,又当调香师的。所以当苏白芷说起这事儿时,灵哲毅然地站了出来,要当苏白芷的跟班儿——说白些,便是充场面。
到了约定好的京城第一酒楼凤栖阁,苏白芷这才发现,她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十家香行制香师,九个男人,她一个小姑娘。若是要封闭制香半个月,她会不会疯掉。
环顾全场,十家香料行,除了大兴盛的制香师傅,她曾经匆匆见过一面之外,其他八家,她竟也认得几家。从前在十里香风,各家香料行也各有来往。如今再见,她也只是看了几眼,她认得又如何,只是知己知彼而已,对方,却是万万不知道她是谁的。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优势?
苏白芷自我安慰着,却在下一刻愣住了。
十里香风的坐席上,不是旁人,正是沈君柯的弟弟,她曾经的小叔子,沈君山。
沈家男丁不多,沈研对于沈君柯和沈君山的期望都颇多。沈君柯如今已是将军,也正是沈研所期望的。可偏偏,沈君山是个异数。
似乎自小,他便对打打杀杀之事不甚在意,反倒一得空便捧着书看。算起来,沈君山比宋景秋还大上三岁,今年应该是二十四了,若是要考功名,也早就应该去考了。
可如今,他怎么在这?
在这的不是香行主事儿的,便是调香师,他身边的分明是沈君柯的小厮沂源,也就是说,他便是十里香风如今主事儿的,而且还是调香师?
她正发着呆,便有一个人凑到她身边,含笑低声道:“沈家二少爷看着俊朗吧?我看着也喜欢,斯斯文文,又有学问。”
苏白芷定睛一看,才发现身边的便是大兴盛如今的当家,建州乔家大少,乔至广。看着虽是一副娃娃脸,可她听韩敛说过,乔至广不可小觑,在做生意方面,他自有一套法子,甚至,有时候不折手段。
苏白芷也曾听孔方说过,乔至广一直有个外号,叫“阎罗娃娃”,听说,乔至广自小丧父,手上的产业都被自家的二伯父霸着。可是乔至广十岁,便兵不血刃地将所有的产业收了回来——兵不血刃那都是外界说的,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二伯家的几个堂哥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身亡。而他二伯,又是怎么在半年之内疯疯癫癫,至今未曾清醒过。都说他二伯全家着了邪门儿的事儿,可事件,有什么能比人心邪门儿?
想到这点,苏白芷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乔至广却是不以为意,带着笑又靠上来。
“唉,我可是说的秘闻,你不听可就吃大亏了。”乔至广道,“听闻建元十年那场大火把十里香风差点烧没了……压根就不是什么不明原因,而是被一个女子纵火的。那女子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反正沈家人口风挺严的。倒是那场大火过后,十里香风原先的制香师傅便辞工归家去了,任沈将军怎么请都不为所动。后来,这沈家二少爷便冒了出来,说自个儿能行,才讲这制香师顶了下来。只是谁也没想到哟,堂堂定国公家的少爷,竟然能做得这样好……”
齐国好香,顶尖的调香师傅地位也是很高的。可若是同定国公的少爷这个名头比起来,调香师反倒显得低了许多。
一想起传言,苏白芷很难想象这娃娃脸同那阴狠的人有什么直接联系。倒是这碎嘴的个性……挺符合他的脸的。
听他这么一说,苏白芷倒是想起来,宋十岁入定国公府,整整两年不见沈君山,听下人说,沈君山自小体弱,寄养在别处。十二岁时,要嫁给沈君柯,可沈君柯征战在外,成亲当日,沈君柯不在府中,沈君山却回来了。是沈研逼着沈君山在成亲当日替兄迎娶她,也是沈君山替沈君柯同苏白芷拜的天地。
后来,她偶然几次在院子里遇见沈君山,他都是一袭白衣,素雅地不似定国公府的少爷。沈君柯好武,沈君山便从文,几回见他在亭子里挥墨,见着了,也是进退有礼,喊声“嫂子”。
直到,宋景秋葬身火海,她的最后一面,却是沈君山……
想到过去,她不免有些心伤。回神时,才发现自个儿盯着沈君山看了许久,而沈君山,则是在不经意见抬眼,眼里蓄满温和,同她略略点了头。
乔至广一副欠打的表情盯着苏白芷,“苏九姑娘同沈二少爷是旧识?”
苏白芷摇了摇头,乔至广也了然道:“也对,十里香风有淑妃娘娘撑腰,这其余九家香料行的底细,只怕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了。”
堂中的人因着赵和德迟迟未来,便互相攀谈起来。可偏偏,除了乔至广之外,谁都拿苏白芷当空气,视若无睹。苏白芷也落得轻松,见乔至广寸步不离地跟着,不免有些奇怪:“乔少爷为何不同其余几家商行聊聊?”
乔至广笑道:“小爷我喜欢跟着你。”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人扬了声音道:“咱们调香师的门槛何时这么低了?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也给她放进来?”
那双眼,却是直直看着苏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