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清风闻言冷冷的扬眉,望着近在咫尺那张怒眉瞪目的脸,因怒气而猩红的眸,“为什么?少守城,你是第一次从军么?武环宇是什么人?天下皆知的忠义英雄,此为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千古不变的规矩,此为信,若是我们趁人之危以众敌寡就此抓了武环宇,此为耻,此为无信无义无耻之举,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换言之,若非我识破了武环宇的真实身份,你会发现么?少守城,你若有本事就在战场上与他一决雌雄,你若有本事在战场上俘获武环宇,我又怎会阻拦?”
这一番话,说的少守城哑口无言,面色窘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人闻言尽皆震惊,默然以对,在心中又一次对负清风改观……
雪清狂雪云落诧异的相视一眼,心中各自了然,对于少守城都是无奈。
少老三虽然是一介武夫,但在战场之上也算是骁勇无敌,心思慎重,不可做不能做之事都会三思而后行,怎么到了少守城这儿就完全没了大脑,只凭冲动了呢?
雪倾颜的视线一直凝视在那抹白影身上,当视线落在那墨色长剑上时,血眸一暗,在看到负清风掌心被染红的棉布时眸色倏然一寒,低咒一声,足下一点飞身而至,一把拉住了负清风那只受伤的右手,低吼出声,“负清风你是白痴么?都受伤了还在这儿滔滔不绝说什么!”语毕,不顾负清风的惊愕也不顾众人,长臂一伸揽住负清风的腰肢,飞身而起,施展轻功离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红一抹白渐渐消失,这才猛然惊觉方才发生了什么,各个愕然不已,面面相觑……
四殿下竟然敢凶负将军?真是太厉害了!
负清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半空中了,腰间的紧致让她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柳眉不由得蹙起,“雪倾颜,你在做什么?”她正在训话,他竟然就这么大吼一声将她突然将她带走了?可以想象那群人究竟会是什么表情了。这个人,他什么时候能改改他这一意孤行的性子?
“什么做什么,你流血了你感觉不到疼么?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人……”雪倾颜俊脸紧绷,血眸沉沉,这句话说到最后模糊不清,他自己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负清风疑惑的眯起眸子,最后那句她没听清,但她确定那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没什么。”雪倾颜闻言愕然,不再多言,微微收紧手臂抱紧了身侧的人落到了一处房屋后,推窗而入。
对于这有门不走走窗户的行径,负清风很是不赞同,足尖落地便推开了那双长臂径自走到桌案边坐下,将水墨剑放于腰侧,这才动作轻柔的解开往右手的系带。
雪倾颜找出了干净的棉布,又了盆清水,将东西放在桌案上,一见负清风自行拆开伤口,剑眉一皱,俯身拿开了那只小手,沉声道,“别动,让我来。”
负清风一怔,左手被移开,眼睁睁的看着右手被一只大手握住,那双修长的手指轻柔快速的解开了棉布,整块布一圈都是红色的,没想到一个小伤口竟然能流出这么多血来。
随着棉布一层层被揭开,雪倾颜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薄唇紧抿,气息也变得沉重,看到那整齐的伤口,还不止一道,血肉模糊,心中一紧,倒吸一口气,愤怒的开口,“负清风,你最好告诉我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拭剑不小心割到的?他竟敢骗他!这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是拭剑不小心所致,分明是被剑所伤!究竟是谁伤了他!是谁?
负清风闻言一怔,不觉愕然,这才想起昨日的说辞,“剑伤,的确是我自己所伤,其他的你不必再问,此事已过,我不会再提及。”这伤口的确瞒不了他。
“你自己!”雪倾颜只觉得心中的怒气更甚,明白若是他不想说的事他问了也是于事无补,他始终不会说。思及此,心中更是气闷,看着那原本无暇的掌心深深地伤口,心中便隐隐作痛,他就非得这么折磨他么?再多的愤怒,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拿起清水小心翼翼的清洗,这途中他竟然一声不吭,这样的倔强更让他心疼。
终于清洗干净,铜盆中的清水也变红了,雪倾颜拿起另一瓶白玉瓶,剑眉紧蹙,“这个会有点痛,但效果很好,你忍着点儿。”
“嗯。”负清风闻言微微蹙眉,点了点头。
雪倾颜准备倒出药粉的时候手竟然微微抖了起来,当年他去涉猎时不小心中了陷阱,铁锭入骨亦是他自己拔出来自己疗得伤,如今他竟然!
看着那微微轻颤的大手,负清风疑惑的扬眉,“雪倾颜,你怎么了?”他怎么在颤抖,她这伤口很恐怖么?
“没事!”雪倾颜闻言一震,隐隐吸了口气,将瓷瓶中的药粉倒了下去,均匀的散在伤口上……
火灼般刺痛感袭来,负清风皱眉,不禁吸了口气,微微别开脸,咬紧了唇瓣,等待那阵疼痛过去。蓦地,感觉手上一软,转眸一看,不禁震住,“雪倾颜,你在做什么!”他竟然在亲她的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落在她未受伤的掌心,指尖,她挣扎,他握紧,不让她退后半分,她不由得有些恼了,左掌紧握,正欲推开他!
“小时候每次我受伤喊疼的时候母后都是这么做的,她总说亲亲就不疼了……”雪倾颜突然轻轻的开口,声音低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负清风忽然觉得下不去手,就那么看着他蹲在她身前,一脸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柔软的薄唇落在她的手腕上。柳眉不由一点点的蹙紧,心中因那轻轻柔柔的吻起了涟漪,如轻风过境,水面轻漾。
雪倾颜眯着血眸,薄唇落在那如玉的手腕间,肌肤如玉,柔滑凉薄,感觉着那处的心跳,薄唇流连不去,唇角渐渐染上了浅浅笑意,这里是与他的心跳同步,这样,他是否已经接近了他的心?两人之间静默着,渐渐生出几分旖旎,鼻息间淡淡的梨花香气,让雪倾颜平静的心一点点的涌动起来,终于忍不住开口,“负清风,我有话要告诉你……”
负清风闻言一怔,这才蓦地回过神来,手腕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一怔,她在做什么?雪倾颜他又在做什么?没有丝毫迟疑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温热的触感,不禁蹙眉,倏然起身,“多谢四殿下替我包扎伤口,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先行告辞。”语毕,转身便走,步履急切。
雪倾颜奇异的没有阻拦,缓缓起身,望向了门口,看着那抹白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血玉般的眸子一点点漾起笑意,薄唇轻扬,“负清风,你慌了……”不然,他方才不会失神,否则,他现在不会这么急着离开,而且步履急切。
他已经影响到他了,他终于对他有些不一样了,这样很好!他会循序渐进,一点点的让他接受他,负清风,你逃不掉的!
负清风走出很远,才慢下了脚步,清眸中有着淡淡的懊恼,她方才……方才竟然没有推开他?她怎么会?方才听到那句话,让她想起了奶奶,她小时候受伤的时候奶奶也会那么亲亲她,但方才那是雪倾颜,毕竟男女有别,何况雪倾颜还对她有着旖思,她有些混乱了。
雪清狂与雪云落寻到了雪倾颜寝居附近,恰好看到了那抹白色身影,当即一震,疾步走了过来。
“老师,你的伤……”看到负清风包扎整齐的右手,雪云落银眸中的担忧褪去,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倾颜已经替他包扎好了。
想到方才那一幕,雪清狂便沉了面色,语气带了几分责备,“老师受伤了还去动手,难道不知伤口会裂开么?希望老师会爱惜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
对上两人担忧的眸不禁一怔,负清风轻轻点头,“我会的,两位殿下也尽快去教习驭冰术,别耽搁了时日。”语毕,便径自离去。
燕溪将武环宇送出城后回到寝居却没有看到负清风的身影,当即焦急的四处去寻找,脑中一直回荡着方才血染棉布的画面,心中越发揪紧,寻了好久,最后竟在他自己的房间内,看到负清风重新包扎后的手才安了心。
负清风恰好借着中午的训诫,不与雪入尘住在同一间房,便到了燕溪这里,虽简单却洁净,晚上也一并歇下了,燕溪将床让给负清风,负清风不愿接受,最后如往常一般睡在了白绫之上。
奇异竟一夜安静,也不见任何人来寻。
第二日,负清风传令下去检测驭冰术,顿时整个营地都忙翻了天,城外月牙湾湖面上尽皆是人,岸边也挤满了人,都是些闻声出动的民众。自开战以来,月牙湾上第一次如此热闹,士兵忙碌,民众看热闹。
雪清狂雪云落雪倾颜雪入尘四人一早便各自组织自己带领的六千人到了湖面上练习,奇怪的众人都没瞧见雪阡陌,不仅早上没瞧见他,自昨日上午之后就没见着他了。
雪清狂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阡陌究竟去哪儿了,竟然一夜未归?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才对,昨日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
“不曾说过,只听他说有些厌烦要出去走走,便由着他去了,没想到从昨日出去竟然到现在也未回来,真是让人担心!”雪云落亦是不知,频频望向湖面上的另一边,雪阡陌所带领的队伍正在努力练习。
雪倾颜倒是不怎么担心,“阡陌的武功在江湖中也没多少人能及得上,不必太担心了,等老师检验的时候他必定会回来的。”
雪入尘远远地独自立于一处,未向往常一般靠过来,几人都在急急的训练,担忧着雪阡陌,便无人注意到他,雪倾颜倒是注意到了,只是他自由考量,准备晚上再去询问。
“希望如此。”雪清狂与雪云落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叹息,对于阡陌的武功他们也是很有自信的,只是还是免不了会担心。
城内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的往湖边赶来,人越聚越多,整个岸边几乎无立足之地,人生鼎沸,都争相垫脚昂首想要看看清冰面上的情形。
“他们怎么可以在冰面上健步如飞,身形轻盈呢?”
“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鞋子?可是鞋子下面竟然有轮子!这是什么鞋子,怎么从未见过啊?”
“是啊!我也不曾见过,似乎听说这鞋子是负将军特意设计出来的,叫什么来着?”
“冰鞋!我也是听营地的侍卫说的,这几日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每日都在带军练习呢!”
“这冰鞋是为了冰面战役设计出来的罢,负将军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有如此奇思,当今世上还有何人能敌过?”
看清了冰面上士兵脚下的冰鞋,人群在霎那间沸腾了,嗡声议论开来,一传十十传百,流言的力量向来都是强大的,很快便是人尽皆知。
负清风骑马方才出城,便听到身后无数马蹄声跟随而来,清眸一暗,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
“主子,少将军和一众将领都跟来了。”燕溪回首望了一眼,开口道。
“让他们看看也好……”语毕,负清风驾马前行,蓦地听到身后一阵急速的马蹄声靠近,微微一怔,还未回首便听到燕溪的声音,“主子,是二殿下。”
负清风闻言一怔,雪阡陌?他现在不是该在月牙湾上的么,怎会出现在此?
“老师?老师!”雪阡陌终于骑马赶了上来,紫眸半眯,长发凌乱,一副未睡醒的模样,“老师,我迟到了!今日未赶得及去训练,若是不合格老师可不能怪我。”他昨日倒是潇洒的走了,留下他接状子审案子,将整个边城的陈年老底都翻了出来,从上午开始一直折腾到今早凌晨才折腾完,方才回房睡了那么一会儿便被离刖叫醒了,说是今日要进行驭冰术检测他这才慌忙赶了过来。
“不能怪你?”负清风闻言转眸望向身侧,微微扬眉,瞧见一向仪容整洁的二殿下竟然有些狼狈不禁一怔,其实狼狈倒算不上,少了冷酷严整多了几分洒脱随意,不过,他这是做什么去了?
对上那双满是疑惑的墨眸,雪阡陌差点被呛住,“老师做过的事儿都会选择性的遗忘么?老师难道忘了昨日你要阡陌调查之事么?阡陌可是从昨日一直忙到今日凌晨,没想到老师竟然忘的一干二净……”
负清风这才想起来,恍然点点头,“二殿下衷心为民,百姓一定会铭记于心,只是此事并不能与教习之事相提并论,二殿下只管努力便可。”语毕,驾马超出了雪阡陌,悠悠而行。
燕溪同情的看了雪阡陌一眼,跟上了前方那抹白影。
“你……”雪阡陌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明明是他叫那烂摊子扔给他了,如今竟然完全漠视了他的付出,负清风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啊?
当那抹白影出现在湖畔,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前呼后拥,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负清风一行人过去,安静了一瞬间的人群又沸腾起来……
四个方正,轮换上场,依次而行,足下若飞,步伐一致,场面蔚为壮观,众人啧啧称奇,鼓掌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看到眼前的场景,少守城与那一干将士皆是震惊的目瞪口呆,平素看到士兵训练时皆是摔得东倒西歪,可笑之极,没想到几日不见,转变竟然如此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负清风坐与马上,半眯着清眸仔细的观察着,短短时日能够自由在冰面滑行已是不易,只是若是上战场加上打斗恐怕不能,还是要多加训练,日后这项列为日常训练,熟能生巧,这滑冰必是有利的。
流烟城
此时顾流烟正坐在长亭中径自对弈,自昨日武环宇归来他便那负清风更多了几分兴趣,耐心的等待着今日正午的相会,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蓦地一震,倏然眯起了眸子。
一名守城将领急急的飞身来报,“先生,请您去湖边看看,雪国那边正在冰面上举行大规模的演练,怕是有进攻意图!而且……而且……”说到此处,那将领面露震惊之色,却又形容不出,顿时急躁起来。
“而且什么?”湖蓝色的眸子一暗,指尖放下一颗白子,顾流烟面无异色,依然望着棋盘。
“而且……”那将领急了,“请先生移驾一看便知,属下,属下形容不出!”
“哦,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了……”顾流烟闻言一怔,终于抬眸,端起茶盏轻轻地饮了一口,唇角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