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愈快愈狠,都被赵一凡一一化解。再战下去,却已无章法,随性而出。
半个时辰已过,赵一凡渐渐体力不支。看着手中的那把剑,他咬紧牙关,看准时机,连连出奇招克敌制胜,两腿连环出击,蹬在对方的胸膛。
张德忠终于流血过多,倒在地上,与泥污混在一处,大口喘息着,似乎仍是不服。
赵一凡体力虚脱,若非拼命支撑,早已败下阵来。他挑去他的蓑衣,剑指向他的胸膛,喝道:“今日,我便为恩师报仇雪恨!”说着,手腕一动,刺向仇人的心脏!
“轰!”一声惊雷响起。
赵一凡闭上双目,脑中一片空白。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突然响起的雷声,似乎在昭示着什么,或许,再睁开眼的那一霎那,会回到二十一世纪。见到的是,满地的柏油路面和行驶在上面的各色汽车。
二箫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远处,站立着一人。而赵一凡手中的剑就是被他用暗器击中,飞了出去。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的面容。
“一空大师——”小箫脱口而出喊道。
听到声音,赵一凡徐徐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竟然还是身处大宋朝,不禁心中一阵侥幸。而他手中的那把剑,却已在十米开外。
他抬起头,只见一空师叔缓步来至身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孰能无过,改过自新,善莫大焉。施主,且放他一条生路。”
“师叔,你可知道,此人便是害我恩师之人。我岂能饶他不死?”赵一凡瞪着双目,语气急切,此事刻不容缓。
一空大师摇摇头,转而对生死一线的张德忠道:“施主,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你告诉贫僧,脑中可还有恨?”
张德忠面色从容,两眼无神,淡淡回道:“恨?别说恨,就是连爱都没有。脑中空空,一无所有。”
“能体悟出‘空’字,便是与我佛有些渊源。在下法号一空。敢问施主,可愿入佛门?贫僧愿收你为坐下弟子,度你心魔。如今你尘缘已了,何不剃度出家。脱离凡尘,悟我佛法,普度众生。”
一听此话,赵一凡心急如焚,急迫道:“师叔,你这是为何?如今恩师大仇未报,何以为此?”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贫僧这是在度化与你。施主方才两眼凸出,目光凶残,杀念已深。若非贫僧出手,已然铸成大错。切记,放下心魔,一身轻松。”
这番话,让赵一凡狂热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真的用张德忠的头颅去祭奠恩师,他会高兴吗?或者,只是重重叹息。虽然还不能全然了悟师叔的佛语,但他决定不再违拗他的意愿。
此时的张德忠,万念皆空,听到佛家之言,倒像是颇有所悟。他挣扎着爬起身来,跪在一空大师身前,淡然道:“大师高见。我一生痛苦,在恨意中挣扎,夜不能眠,寝食难安。从此愿追随大师,遁入空门。洗净一身烦恼。”
小箫在旁看着这一切,笑道:“这般最好。一切圆满。”
“阿弥陀佛。施主慧眼。我佛慈悲,无量德功。”说罢,一空大师将张德忠搀起,二人往树林外走去。
地上,拖出两道深红的血迹。雨水洒在上面,铺张开来,极为讽刺。
方走两三步,张德忠回过头来,淡然笑道:“赵一凡,此生,你是我唯一的兄弟。方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告诉你。人,是太后命石元孙找的。至于是何许人,我不清楚。我的门徒,也就托付与你。此刻,我入了空门。再见你,只会叫你‘施主’。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说着,他转过头去,猛地喊道:“兄弟!”
赵一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不出来,里面是否掺杂着眼泪。他默默无语,心中像是堵了些什么。想叫,叫不出来。想说,却又无话可说。
这一刻,太过难受。过往的种种,仇恨、愤怒、厌恶、鄙夷、可怜等等,所有情绪夹杂在一起,都不及这一刻让人,撕心挠肺,想要去忘却。
回去的马车上,几人皆是无言。
回忆中的一幕幕,关于张德忠的画面,此刻被赵一凡一一翻了出来。或许,他从未意识到,每次,他笑过之后的那浅浅的凝眉,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早些洞察到这一切,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雨,下得没完没了。他的心绪,越来越潮湿。
身上的衣物裹着寒凉,一阵阵袭过来,他终于放下所有坚强,昏倒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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