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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绝之苦笑道:“我没有觉察,你的刀,威势无比,我根本就无法辨别是虚是实,我是在赌!用我的命来赌!”
吐谷浑哑然,他承认自己败了,他那千古一绝的虚招不应该用在王绝之的身上,王绝之是个浪子,是个赌徒,这一点,他早就该想到。
千古一绝的虚招用在一个赌徒的身上,本来百分之百的成功却突然变成了百分之五十,成了一个胜负各半的局面,而王绝之却赌对了。
赌对了,可又有谁知道这赌对了三个字下隐含着多少只有王绝之才具备的特质。
这一刀,轩辕龙也末必躲得过,轩辕龙自认是天下第一豪杰,盛名之下他不会躲,他只会反击,最后的结果,应该是两败俱伤,以轩辕龙的武功,吐谷浑无法全身而退。
这一刀,石勒同样也未必躲得过。石勒会退,退不是因为畏惧,退只是暂时的避过锋芒,石勒是心系天下的英雄,他的每一步进退俱以时势而定,这一招下,石勒即使不死,也会落个残废。
这一刀,谢伯不知会怎样,天下第一剑,一剑光寒十四州的谢伯会出剑。即使谢伯无事,但天下第一剑必毁无疑,剑断人亡,剑是谢伯的生命,剑毁了,谢伯也就毁了。纵然谢伯可一掌将吐谷浑毙命,但失去灵魂的谢伯无异于行尸走肉。
千古一绝的一刀,论尽天下高手,无人可避。
王绝之避开了,虽然刀上的罡气已震伤了他的内腑,但他还是避开了轩辕龙、石勒、谢伯也未必避得开的一刀。
吐谷浑输了这一招,这一招是吐谷浑灵魂所在,输了就只有死,这是刀谱的开篇所言,挥刀自宫,武技大成,千古一绝,输招即死。
吐谷浑的削刀切向了自己的脖子,同样疾快无比,同样轻灵无双。
吐谷浑死了,死在自己的削刀之下。
他本可以不死,无奈万事万物俱都有利有弊。
千古一绝的虚招如若不能伤人,强大的罡气大部都会反击自身。吐谷浑的五脏六腑在罡气回压之下俱已糜腐,如若活下去,他必武功全失,成为废人一个。
枭雄虽不比英雄,但不愿苟活却是他们共同的一特点。
王绝之看着吐谷浑倒下,一口鲜血喷出,轰然一声亦向后倒下。
伏乞红呆了。
纥回丹、郎零也呆了,他们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
定宁关中,吐谷浑并没有携带其他部属,只有纥回丹、郎零等数名弟子。
纥回丹、郎零扬刀削向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王绝之。
伏乞红脸色大变,喝道:“住手!”
“怎么?大师姐,莫非你看上了这小子!”郎零的声音又细又高,如同破锣一样难听。
伏乞红眼睛一翻道:“放你娘的狗屁!”
纥回丹阴阴笑道:“为何你不让我们杀了他呢?他人虽狂放,但也不失是个美男子,想必你定对他有意,而他受你一刀而不避,且又不惜受伤回护于你,他也对你有情,你们之间必有私情!”
伏乞红怒道:“你们血口喷人,莫非是想置我于死地。”
郎零道:“是不是你自己知道,何必多说呢?”
语声中,郎零和纥回丹已呈犄角之势将伏乞红围住,削刀已拔在手中!
伏乞红道:“我明白了,你们要杀并的并不是王绝之,而是我!你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师尊的刀谱!”
郎零狞笑道:“你明白得不算迟,总算没做个糊涂鬼,你就受死吧!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们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说罢,朗零挽了一个刀花。
伏乞红看了刀花,脸上神色一变,脱口道:“你偷习了师父的削刀神谱!”
“你错了!他不是偷学的,而是我教的!”
朗零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乃是方才坐在吐谷浑身边的那个俊秀青年,说话的正是他。
“今天的事,你也有份!”伏乞红的脸色铁青。
这个青年人乃是吐谷浑手下第一大将——赫连勃勃,时任安北将军,中即将,曾为吐谷浑立下赫赫战功。吐谷浑对他钟爱有加,无奈行军打仗俱要靠他,因此并不敢强求于他,始终未曾染指,乃于他兄弟论交,这对于吐谷浑来说,不啻于一个奇迹。
“此事乃我一手策划,去劫持绝无艳和先零晓衣只不过是为了激王绝之来我定宁关!王绝之怜香惜玉,你去当然是最佳人选!”赫连勃勃轻声细语,一派优然的样子。
伏乞红道:“你怎么能料到师尊一定败于王绝之之手,王绝之今天能胜,只不过是侥幸而已!”
赫连勃勃望了望渐已西下的斜阳道:“王绝之用的是赌,我同样是赌,我赌吐谷浑在这一战前不会察觉我的计划,侥幸的是,我也赌对了。这要感谢王绝之,王绝之的风华气度使吐谷浑产生迷恋之感,这促使他丧失敏锐的感觉,王绝之誓死拼杀又使他丧失了慎密谋思,因此,无论这场拼斗孰胜孰负,最终的胜者都是我!”
伏乞红冷冷道:“好象事事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赫连勃勃道:“卢播刺杀吐谷浑我尚有预感,可王绝之受你一刀委实出乎我意料,幸好,王绝之赌对了,这就免去我的一番手脚了!”
伏乞红冷哼一声道:“师尊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却忍心谋害师尊,你还有没有人性?”
赫连勃勃并不生气,道:“你以为我将吐谷浑当作人看么?你以为他还是人么?有他在,我们六万鲜卑士兵迟早会断送在他手中,他所倚仗的,不过是他高超的武技罢了,没有我为他出谋划策,他岂能有半寸之土。”
朗零尖声道:“你还和她罗嗦什么?一刀杀了不是省事得多么?”
赫连勃勃道:“是的,为了省事,我必须得动手!”说罢,一刀挥出。
刀疾快无比的削向伏乞红,赫连勃勃不但承禀了赫连世家的武功,而且还受吐谷浑之指点,习得削刀之法,武功远在伏乞红之上。刀光隐,血光视。
赫连勃勃的刀在空中奇妙的打了一个折,斩向正向前扑的朗零。
朗零中刀倒地,睁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死的望着赫连勃勃,嘶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赫连勃勃道:“我不能让第二个吐谷浑出现,你当初挥刀自宫时,就已注定你今天必须一死的命运!”
朗零嘶声吼道:“当初不是你让我挥刀自宫么?”
赫连勃勃冷声道:“你可记得当初我建议你自宫时所说之语么?”
朗零颤声道:“挥刀自宫,取而代之,如若背盟,死于刀下,你今日杀我是为背盟,明日必死于乱刀之下,你还有脸同我提当日之盟?”
赫连勃勃道:“你还妄图狡辩!来人!将秃发辱檀带上!”
朗零听得秃发辱檀之名,脸色一变,心知自己计谋已泄,不由心灰如死。
几名披甲持戈之士押着一个虬髯大汉走了过来。
赫连勃勃慢悠悠地道:“朗零,你还有何话可说。秃发辱檀,你就将朗零吩咐你的事一一道来听听!”
秃发辱檀叹道:“朗零将军,我对不起你,我下毒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
赫连勃勃叹道:“本来,我、你和纥回丹三人齐心合力,未必不能在这西陲之地创下一片基业,可叹你却暗藏祸心,你的武功已在我等之上,可你为了麻痹我们,一直装成武功低微的样子,我这样诛杀你也是迫不得已,你为人精细,深恐武功不能制服于我,又命秃发辱檀下毒于庆功宴上,想一举谋杀我和一干亲信!可惜你画蛇添足,慎微过度,反倒丧失了杀我和纥回丹的机会。”
朗零长叹一声,道:“我只是小看了你!”
赫连勃勃道:“我要杀你立威,方能服众!”
朗零道:“大丈夫行事于世间,不成功则成仁,我死则死矣,已无憾事!”
赫连勃勃道:“你还能称得上是大丈夫么?”
朗零惨白的脸胀得通红,大声喝道:“赫连勃勃,你欺我太甚!我跟你拼了!”
赫连勃勃道:“如果早半刻你与我相拼,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只是你此时血已流尽,无力与我相拼!我看你还是自杀算了!”
朗零道:“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自杀的懦夫!”
话声中,朗零的削刀斩向赫连勃勃。
赫连勃勃的手轻轻一挥,一掌拍向朗零,出掌走边锋,正是赫连勃勃武功精华所在。
朗零的刀离赫连勃勃还有三寸之时,赫连勃勃的掌已印上了朗零的左肋!朗零被击得飞了出去!
伏乞红看着这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不禁有些呆了。
赫连勃勃沉声对纥回丹道:“朗零密谋我们,他罪有应得,你认为我处置对否?”
纥回丹望着赫连勃勃,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那安北将军,而是吐谷浑,忙颤声道:“将军处置的极为恰当,我愿奉将军为主,辅佐将军!”
赫连勃勃淡淡地道:“这也应该,若不是我,你可能活不过明天,只要你不叛弃我,我们一起共创天下!”
纥回丹连连应是。
赫连勃勃也不理会伏乞红和地上的王绝之、走上城头大声喝道:“所有兵士听令,吐谷浑无道嗜杀,朗零阴谋犯上,均已被我所杀,尔等可愿归附于我?”
赫连勃勃在军中威信极高,所有的士兵都振臂高呼:“愿意追随将军!”
战刀长枪在黄昏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呼应之声震撼山谷。
伏乞红心中这才明白整个事件只不过是一场阴谋,她觉得有一种被利用了的感觉。
赫连勃勃转过头来对伏乞红道:“伏乞姑娘,你的事已经完结,至于你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只要你不与我们做对,赫连勃勃绝不为难于你,至于王绝之,我想留他数日,现在他身体极为微弱,必须马上对他施救!”
伏乞红冷笑道:“你不怕你医治好了他,他反倒助迷小剑来杀你么?”
赫连勃勃道:“他和迷小剑素昧平生,却为他千里奔波,只因他认为迷小剑是英雄,迷小剑能做到的事,我赫连勃勃一样能做到!况且,王绝之杀吐谷浑,只因他觉得吐谷浑该杀,而我却未必然!”
伏乞红看了一眼地上昏绝的王绝之,恨恨道:“我姑且信你言语,师尊的确以自己爱好杀人,因此,你杀他并不为过,如果你也如此,上天不报应你,我也当学你今日之事!”
说罢,跃下城墙而去,婀娜小腰摆动如风吹弱柳,满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赫连勃勃望着伏乞红离去的背影,怔了怔,转头吩咐道:“速将叱干阿利唤上城来!”
叱干阿利很快就到了,赫连勃勃早已将他混藏在军中,叱干阿利乃赫连勃勃总角之交,毕生致力于医,足迹遍布西城甚至远至龟兹、大宛。
这次发动政变,他为防意外,将其从龟兹延请回定宁关,朗零下毒就是他发现的。
叱干阿利探探王绝之的脉息,又翻了翻王绝之的眼皮,不觉紧锁眉头。
赫连勃勃见状问道:“还有救么?”
叱干阿利道:“救倒有救,只怕需些时日,此人先有余毒末解,旧伤未复,此时又受重伤,必须调养一段时间!”
赫连勃勃道:“此人对我至关重要,望你多多费心!”
叱干阿利道:“我尽力就是!”说罢,叱干阿利取下背篓,从篓中取出一粒乌黑发亮的药丸,拍开王绝之牙关,将药丸投入王绝之口中,双掌连连击打王绝之的各处要穴。
半晌,叱干阿利方才住手道:“现在他性命已然无碍,进一步疗伤,恐怕还得下一番功夫!”
赫连勃勃向纥回丹道:“王绝之的安全由你负责,这段时间,你就协助叱干阿利吧!”
赫连勃勃的言语充满着威严,似乎丝毫不容人反抗,纥回丹陡然从合谋者而成为他的手下,却没有丝毫感到不妥,反而觉得此乃顺理成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