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演习

    一缕素香轻轻萦绕心头，熏染了满地的相思。抬首仰望，夜已静寂，星空浩渺，一盏孤灯相伴，唯有这里还灯火通明。

    “姐，乖。来跟我说说，宋教练刚才问你什么了？”

    米思辰叹息，抬眸瞥了一眼宋心陌，然后看向雪白的床单，轻吟浅呵：“宋大哥，你说的那个如果并不存在，因为我已经有宸了。”

    话音刚落，宋心陌的双眉便微微蹙了蹙。

    不是因为她话里的那层意思，让他伤心难过，而是因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米思辰的小脸忽的红了很多，星眸间止不住地疲惫，甚至，她羸弱的肩头若有似无地轻轻晃了晃。

    抓过柜子上的电子体温器，宋心陌有些担忧地将其放在米思辰的颈脖上，十秒之后，体温计上的电子数字不再变化，定格在了三十九度五上。

    “辰辰，你快躺好，我去给你叫医生。”

    宋心陌说完，俯身在米思辰的额头上浅吻了一下，无视沈念宸杀人的眼神，掉头就走出了病房。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让给米思辰吃了退烧药，并且叮嘱宋心陌好好照顾，时刻观察着。

    高烧之后的米思辰，喝了退烧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左一右陪在身侧的两个男人，也是沉默着，暗中用眼神彼此较劲。

    不过大多时候，宋心陌都不爱搭理沈念宸，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微皱着眉头进入梦乡的米思辰，他伸出手去尝试着抚平她的眉心，却发现只是徒劳。忽然间，好想可以闯进她的梦里，了解她在梦里所遭遇的一切，然后，好好守着她，保护她。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我姐动手动脚的？”

    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沈念宸再也忍不住地质问了起来。他本就受不了宋心陌那双痴情到家的眼神，贪婪地洒在姐姐的身上，看他时不时就去摸摸姐姐的额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好，退烧了。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宋心陌不管他，淡淡说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过，柔和的腔调沉寂在这夜凉如水的小病房里，乍一听，还满含着关怀之情。

    沈念宸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想到，这宋心陌温柔起来，这么恶心人！

    “不睡！”

    他不是傻子，现在睡了，不是让宋心陌有机会独占姐姐，趁机对她毛手毛脚？

    谁知，宋心陌似乎并不生气，反而意料之中般笑了笑：“那你在这里坐着吧，我去睡！”

    说完，他大大方方地走到旁边的陪护床上，脱下鞋子，扯开薄被，倒头睡了下去。

    沈念宸只当没看见，远离喧嚣纷繁搅扰的烦躁，静静的只一个人，用心盈握丝丝恬淡，感受由娴静滋生出来的幸福，默然静守这份独享的美丽。

    然而，当沈念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趴在姐姐的床边睡着了，而将自己晃醒的，不是宋心陌，而是老爸沈霓尘。

    嬉皮笑脸地狗腿起来：“老爸，这么早就来看姐了啊？”

    沈霓尘面无表情，眸光里藏着一抹冷笑：“沈念宸，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亲自批假，你就给我一直在西山军校呆着。我会告诉你的队长还有教导员，如果再让你有机会溜出来，他们就等着被开除军籍吧！”

    很公式化的口吻，甚至带着一丝犀利的凉度，沈念宸听得全身一颤，谄媚的嘴角一点点收敛，随之僵硬成一道难看的弧度。

    他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眼姐姐，发现她还在安然睡着。

    “放心吧，你姐姐这里，我会照顾的。我向沈叔叔介绍了我的一个朋友，继续教你功夫课，你要是现在还不走，那么一会儿上课该迟到了。”

    宋心陌懒洋洋的腔调忽然从背后飘了过来。

    沈念宸一转头，就看见他一副笑意盈盈地样子，手里还提着个袋子，很关切地递给他：“我给你买的早餐，在回军校的路上吃吧。”

    看着宋心陌装好心的样子，沈念宸捏紧了拳头，狠狠瞪他。这家伙一早就醒了，还出去买了早餐，很明显，老爸就是他叫来的！

    “老爸，我总要等到姐姐醒过来，跟她打个招呼。而且，这家伙留下来照顾姐姐算什么，还是请个专业的护工吧。”

    他可怜巴巴的盯着老爸，可是领口却被老爸不留情面地提了起来：“犯了军规军纪的人，没资格讲条件！拿着你的早餐，走！”

    等到米思辰睁开眼睛的时候，引入眼帘的，是宋心陌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在她开口之前，宋心陌已经向她说明了，是他们的老爸来，把沈念宸给送回军校去了。

    米思辰微微一笑，想到弟弟被老爸发现时候，脸上窘迫地样子，她就忍不住想要跟他说一句：祝他好运。

    后面，米思辰在医院一连住了四天，等到各项身体检查都显示她已经康复了，这才被沈霓尘批准出院。

    住院的这些日子里，宋心陌几乎寸步不离，贴心仔细，温柔呵护。

    他决口不提她与弟弟之间的不伦恋，也对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只字不提，只是像一个朋友，或是一个哥哥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疼爱。

    可是，令米思辰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出院，老爸亲自开车，送她去的地方，既不是西山军校，也不是沈园。

    而是，宋心陌的私人公寓！

    米思辰错愕地站在楼下，看着老爸一脸淡淡的笑意，还有宋心陌如沐春风的样子，一个头，两个大。

    她歪着小脑袋，心里暗自盘算着，会不会，上次那场宋家的晚宴之后，宋家与沈家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了，想要联姻？

    上次宋爷爷让自己与宋心陌一起开舞，很显然，他们宋家应该是很希望自己嫁过去的吧？

    “走吧，电梯到了。”

    沈霓尘从车子的而后备箱里，取下两大只旅行箱，宋心陌立刻迎了上去，接过箱子，陪着笑脸。

    米思辰咽了咽口水，看样子，这是打算让她以后长期住在这里？

    “那个，老爸，你不是答应过我跟宸，说，以后我们的婚姻让我们自己做主的么？”

    沈霓尘抿嘴一笑，慵懒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妖娆：“所以呢？”

    米思辰皱着小眉，不敢去看宋心陌的脸，小声道：“所以，你就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啊，我还没要嫁他的念头呢！”沈霓尘扑哧一笑，拉过女儿的小手道：“想多的人是你。老爸只是让你宋大哥教你功夫而已，未来一段时间，你要好好学，什么时候能跟你宋大哥打成平手了，老爸什么时候来接你。”

    额角挂上三条黑线，听着老爸轻松却不似作假的口吻，米思辰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大大的苦字。

    宋心陌习武，怎么说也有十年八年了吧，她要跟他打成平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弟弟还在西山军校等着自己呢，要是他知道，自己直接搬来了宋心陌的家里，怕是有十张嘴巴，都解释不清楚了。

    肩上一沉：“放心吧，老爸知道你的心思。老爸也是为了你好。”

    就这样，米思辰莫名其妙地在宋心陌的公寓里住了下来。

    有了前面几天的朝夕相处，现在单独跟他呆在一起，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些尴尬。只不过，之前是在医院，是病房，时不时有医生护士来回走动。而这里，却是真的只有他们俩了。

    说来，宋心陌也算规矩，他让出了主卧，自己睡在了客房，而且，一日三餐，他自己亲力亲劳，变着法子做不同的味道，来吸引米思辰肚子里的馋虫。

    每天早上，宋心陌会带着她在公寓里跑上好几圈，在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慢慢走着，直到心跳恢复正常。

    每天上课，由于变成了全天制一对一的功夫课，宋心陌针对米思辰的身体特点，毫不吝啬地倾囊相授。该出手时就出手，有时候把她摔得哇哇大哭，他也心疼，但是一想到自己跟沈霓尘之间那个约定，宋心陌咬着牙，忍着心痛，逐渐开始享受着白天心疼，晚上帮她擦红花油的乐趣。

    转眼间，一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

    盛夏的燥热与冲动，凉薄在一场场早秋的雨水里，在这细雨霏霏的日子，倚窗聆听雨儿缠绵倾诉，慢慢体味雨儿款款深情。小雨如丝飘落，“沙沙沙沙”柔情似水的主旋律，和着轻轻敲击玻璃宛若细珠落玉盘的美妙乐章，婉转悦耳，低回缠绵中动情地倾诉着对大地无悔的爱恋。

    宋心陌端着一杯香浓的奶茶，塞进了米思辰的手掌心里。

    一个多月了，西山军校的新生军训，还有三四天，也该结束了。

    她，这样坐在飘窗上，深情而望，想必，很思念沈念宸吧？

    米思辰接过奶茶，淡淡一笑，还没喝上一口，随即又放下了，抬眸看他：“宋大哥，那个单臂抛踢的动作，你再陪我练练吧。”

    宋心陌一阵心疼。

    每天他给她制定的学习时间是7个小时，可是这丫头生生把自己当成了铁人，每天拉着他陪自己练十四五个小时。

    细细回想着刚开始，她因为受不了这种强度的训练，常常第二天一早都没办法起床，全身疼地趴在那里直哼哼，就像是一只赖床不起的小猪，嘴里还抱怨着各种不满。

    宋心陌叹气，浅笑看她：“你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如果也这么拼命，怕是清华早就破格录取你了。”

    米思辰微红着脸讪然答着：“宋大哥，就算我高考的成绩是全国第一也没用啊，老爸一样会把我送来西山军校的。所以，我早就看出来了，与其未来已经被定好了，还去做无谓的努力，还不如抓紧时间，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一个多月而已，但是米思辰的发丝好像长的特别快，原本可以掩住耳珠的短碎发，此刻已经可以扎起一只短短的辫子了，在后脑勺上，就好像小白兔可爱的尾巴。

    宋心陌好笑地看着她扎起辫子的样子，大手轻轻一握，那轻柔的发丝在掌心里，浅浅扎着皮肤，痒痒的，绵绵的。

    “哦？那你高中的时候，都学什么了？”

    对于她的事情，宋心陌总是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好奇，他似乎很在意她的一切，现在，将来，甚至过去。

    米思辰微微转转脑袋，将自己小白兔尾巴一样的小辫子，不着痕迹地绕出他的掌心，然后淡淡一笑：“就是乐器跟舞蹈啊，我会钢琴，古筝，小提琴，竖琴，长笛，二胡，还有架子鼓，吉他，贝斯。还会肚皮舞，钢管舞，草裙舞，新疆舞，芭蕾舞，交际舞。这些就是我的同龄人都在认真准备高考的时候，我也在认真学习的东西。”

    她并不是一个不专注，或者没有学习能力的人，相反，她只是把自己的专注与聪慧，用在了学习与音乐有关的东西上。

    “哦？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宋心陌的黑眸里，逐渐露出惊奇，然后一挑眉道：“你是不是想跟你老妈一样，做大明星？”

    米思辰扑哧一笑，摇摇脑袋：“我们再练练吧。”

    宋心陌瞧着她眼底的认真，无奈叹息。

    她如今进步的速度，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看她日渐消减的样子，原本的婴儿肥，软软糯糯的身子，在这一个多月的全天制学习里，已经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眼前的她，下巴尖尖的，锁骨很分明，腰肢也细了很多。因为担心头发挡住自己的视线耽误学功夫，所以特别扎了起来，露出小女人初养成的那份静谧与妩媚。

    宋心陌有些看的痴了。

    一个多月，她的眼里也变换了色彩，比从前更为璀璨，更凝聚着满满的思念！

    这一天的晚饭过后，小雨骤停。宋心陌拉着米思辰坐在饭桌前，不舍地看着她：“再过三天，西山军校要对新生队的军训成果进行验收，每个新生队都会抽取十名尖子生参加。你不在军校的这段时间，你的同伴们也在刻苦训练，只不过，没你练的这么狠。你老爸下午打电话来说，你已经被选去参加了。让我明天送你回军校去。”

    米思辰一听，迅速抬起脑袋，直直地看着宋心陌，瞪大了眼睛惊喜地看他：“真的？我可以回军校了？”

    一点点酸涩染上心头，宋心陌面色却依旧温柔浅笑：“是啊。”

    “可是，，我不想参加。那个很辛苦吧。”

    米思辰嘟起小嘴，她其实是想着弟弟，想要早点看见弟弟，多跟他在一起好好相处一番。好不容易分开了一个多月，宋心陌也不给她打电话什么的，弟弟一定想她想的急死了吧，有参加的时间，还不如多在军校陪着弟弟。

    一想到又可以跟沈念宸一起漫步在校园的梧桐树下，一起出入食堂共进晚餐，一起分享每一天的点点滴滴，米思辰的小脸就会不禁一红，浮现出异样甜蜜的微笑。

    宋心陌抬手，帮她盛了一碗汤：“呵呵，新生参加的机会不多的，一般都是很出色的学员才有机会，有的高门子弟，还千方百计想要找后门安插进去呢，因为这是最简单的，可以立功的机会。”

    宋心陌说的没错，军人在参加的过程中，一旦立功，尤其获立二等功及二等功以上勋章，那么肩膀上的星星，便可以升的比当初同一起跑线的战友快很多。那简直就是提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完成了预定任务。

    这么大的诱惑，没有人会无动于衷。

    “而且，你弟弟也会去。他刚好，被安排在你的敌队。等一拉响，他便是你的敌人了。”

    米思辰执起汤勺的小手一顿，硕大的眼珠子里先是露出一阵阵惊奇，紧接着便转成了期待。

    而在她眼神转换的瞬间，宋心陌一颗火热的心，也一点一点，凉薄了下去。

    吃完晚饭，米思辰洗了个澡，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收拾起自己的衣服来。

    宋心陌颀长的身躯懒洋洋地倚在门边上，看着她所有的动作，一言不发。

    最后，她都收拾好了，他转身出去，给她端来一杯蜂蜜水。

    “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你还有两天的加强射击课，跟一天的拆雷布弹课。然后就要了。所以，今晚早点睡吧！”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宋心陌轻轻为她合上房门，再也没有出现过。

    月光皎洁的夜晚，倚窗静守的是那份思念。记忆在夜无边的寂寥里悄悄醒来，肆意游荡在浩渺深邃的天际。轻掬一捧月光慢转捻展成一件轻纱，薄柔中若隐若现幻化出那一个牵挂的少年的身影。月惨白了旧日的无奈，星冷淡了往昔的惆怅。一切在星光璀璨中变得烁烁闪光，一切在如水月色里涤荡升华。呷一口蜂蜜水，淡雅香韵萦绕心间。

    蓦然觉得：原来思念竟然也是如此的美丽。

    早上七点不到，米思辰便急不可待地拍响了宋心陌房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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