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由着喜娘重新为她盖上红盖头,跟随引路的丫鬟去了洞房。
来到熟悉的房间,她默默坐在床边。房间名义上是她和江世霖的新房,实际只是江家的一个偏院。院子内象征性地挂了几块红绸,房间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霉腐味。
很快,江家的丫鬟退了出去,夏堇揭下红盖头,打开窗户。前世她不顾一切把屋子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结果只是让母亲担心。她不会再做无谓的事情。
她走到窗边坐下,任由寒风迎面扑来。如今她的父亲再也不能保护她们母女,但她还有母亲和崔文麒,一切还来得及,她必须冷静地为自己打算。
呼呼的北风把她冻得冰冷。她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呆呆坐着,回忆着前世的每一桩事,每一个细节。
“小姐!”
紫鸢的一声呼唤,唤回了夏堇的注意力。看到她和春桃拿着包袱站在屋子门口,夏堇动了动早已冻僵的身子,命她们进屋说话。
紫鸢环顾四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姐,这里连一个炭盆都没有。”
“我知道,你把门窗关上,待会儿就不冷了。”夏堇低声吩咐,又对着春桃说:“你去大门口等着,待秋桐回来,马上带她过来见我。”说罢她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抬头问紫鸢:“母亲是不是给了你一袋银子。”
紫鸢点头,拿出一个荷包交给夏堇。夏堇从中取出一块碎银子,塞给春桃,低声交代:“门上有一个名叫吕财的人,大约四十多岁,左边的眉角有一颗痦子。你把碎银子给他,哀求他让你在门房等着,然后引他与你说话。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春桃重重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紫鸢诧异地看着夏堇,问道:“小姐,您如何知道这里有一个名叫吕财的门子?”
“我不小心听到别人议论,说他喝酒误事,我猜想他应该愿意收下银子,和春桃说说话。”夏堇避重就轻地回答。她说的是事实,但不是今日偶然听到的。前世,她为了复仇,收买了各处的下人,吕财就是其中之一。
紫鸢将信将疑,但她只是一个下人,断没有质问主子的立场。看屋子空荡荡的,她再次悲从心生,恨恨地说:“二老爷、二太太也太过分了,借着替小姐置办嫁妆的名义,把值钱的东西都侵吞了。三老爷还嫌不够,恨不得去夫人屋子里明抢”
“事实已经如此,说再多也没用。”夏堇打断了她,急问:“崔大哥如何了?”
紫鸢“噗通”一声跪下了,摇头道:“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利,没能及时找到崔公子”
“我是问你,他现在情形如何,是否安全?”
紫鸢紧咬嘴唇,努力压抑着情绪。她深吸几口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奴婢赶过去的时候,好多人围着崔公子,对他拳打脚踢。后来,幸好张伯趁乱拉着他逃跑了。如今奴婢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一听这话,夏堇愣住了。紫鸢的说辞与前世一模一样,可这一次,她明明没有反抗,现场也没有失控,为什么结局还是与前世一样?“那张伯呢?张伯如何了?”她追问。
紫鸢摇头回答:“那时候人太多,奴婢只顾着注意崔公子,所以”她抬起手,用手绢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恳求道:“小姐,等春桃回来,不如让奴婢出去找找吧,兴许能找到崔公子。”
夏堇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坐着。
“小姐?”
“先等等吧。”夏堇叹了一口气。重生来得太突然,她没有任何准备。眼下的境况,张光辉恨透了她,巴不得天天折磨她,而小尤氏一定会时时刻刻针对她。小潘氏性子绵软,没理由帮她。她必须找一个突破口,不能坐以待毙。
“我是来找大嫂的,你们让开!”一个童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夏堇整个人呆住了。过去的三年,江敏惠是唯一能让她心软的人,可惜上天对她太不公平,小小年纪就病死了。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三奶奶,奴婢是五小姐身边的嫣红”
“三嫂,我能进来吗?”江敏惠打断了嫣红,高声询问。
在夏堇的示意下,紫鸢擦干眼泪,打开了房门。江敏惠跨入屋子,对着夏堇笑了笑。她的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东西。
“你们把东西放下就可以出去了。我有话和三嫂说。”江敏惠大声吩咐,声音难掩孱弱。据说这是她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看遍了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丫鬟们放下东西,鱼贯而出。江敏惠见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塞入夏堇手中,低声说:“三嫂,这药膏很管用的。”
夏堇看看桌上的食盒,地上的炭盆,还有手中的药罐,心中五味陈杂。如果她记得没错,瓶子里装的是上好的伤药。前世,当她把屋子砸烂,回过神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廊下,而这瓶药膏孤零零地立在房门口。
“你叫惠惠,是吗?”夏堇轻声询问。
江敏惠点点头,好奇地盯着夏堇。
“这些东西是你母亲让你送来的吗?”夏堇询问。
江敏惠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我不能告诉三嫂东西是哪里来的。大哥说,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会给三嫂惹麻烦的。反正,以后我会经常过来探望三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