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子修站在病房前却迟迟不肯推门进去,他低头颠了颠手中的袋子,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伴随着一阵冷风,鼻间弥漫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走廊上人来人往,入耳的的是凌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有悲有喜。
他其实一早就到了,可在门口站了半小时愣是没敢进去,他想他对房里躺着的那个人是有恨的,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展暮沧氏企业总裁,坐拥一百亿身家的商业大亨,一个黑白两道通吃,势力庞大的男人……他拒绝接受任何采访,所以外界对他的认知也仅止于这些。
沧红从房里出来,当她的视线移到子修手中的包裹时,面色一僵不自然的道:“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展子修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红姨。”
沧红今年也刚过四十,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展子修朝病床上的男人说道:“爸,我把妈带来了。”
轻嗯了一声,展暮缓缓睁眼,虽然已经是个年过五十的男人,可他的面容却英俊如昔。这几年来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只不过自从母亲逝世后,这位曾在商场奋血杀敌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如今也只剩下满目的苍夷。
他颤抖的抬起手:“把你妈带过来。”
展暮这辈子活的让人敬、让人畏、可他的发家史其实并不光彩,据说他靠女人上位,背叛沧老的承诺,逼死发妻,谋夺沧家的家财,其手段之残忍令人望而生畏。垂下眼,展子修已经很难把眼前这位迟暮的老者与从前的商业魔鬼做对比。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展子修掏出包里的坛子,小心翼翼的捧到他面前,这俨然就是一个骨灰坛,而里面装着他的母亲。
母亲死的那天他还依稀的记得,那是眼前这位钢铁般强硬的男人,头一次露出了他脆弱不堪的一面。他紧紧的抱着她,尽管他怀中的尸体早已被大火烧成了一堆黑炭……他不许任何人碰她,更不允许她下葬,从不信鬼神的他甚至请来一位所谓的得道高僧,做法、锁魂,做尽一切荒唐事。
他目不斜视的打开骨灰坛,并伸手进去牢牢的抓住了一把灰烬,就此紧皱的眉头才得以舒开。展子修沉默的看着他,在这十年里,他母亲的骨灰坛一直被安放在他的房中,里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黄符,其目的只是为了锁住她的魂魄……他想展暮自从沧蓝死后,就彻底的疯了。
“你们都走吧。”展暮头也不抬,依然执着的抓着手中的灰烬,他慢慢的摩擦着坛壁,就像是在抚摸沧蓝的脸,小心翼翼的就怕吓到了她。
那晚过后,展子修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展暮于凌晨一点三十五分去世,死前,他吞食了他母亲的骨灰。
他的爱,让人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