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徐子悦还是决定抛开这一切,尽力不去想。过去的已经过去,查清楚了又如何?只会加深她的伤口,他只要好好爱她就是了……
晚上,无双服了药睡得很安稳。徐子悦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决定赶路回家。他想,既然无双是逃跑出来的,就肯定有人追查。
果然,清早就有人来客栈询问昨日有没有单身女子投宿。徐子悦暗自庆幸,他们投宿的时候说的是夫妻,只要了两间上房。他和无双一间(主要是为了照顾她),车夫和侍从一间。
早上服了药,到中午他们停下用餐时孟无双就清醒过来了,只是精神还不太好。徐子悦对她的过去决口不提,看她没有胃口,便细心地为她要了一碗青菜小米粥,还千方百计哄着她多吃点。
孟无双看着他的细心体贴,不由得更加感动。而后,便更加悔恨悔。
再次回到马车的时候了,徐子悦扶着她的双肩,很认真地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你不说,我也不会问。你不必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伤了自己的身体。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最重要的是我遇到了你,你也遇到了我,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请你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给你幸福的。”
孟无双含泪点点头,却还是别过脸去小声说了一句:“我,我觉得现在的自己配不上你……”
徐子悦忍不住拥抱了她,仅仅只是一个安慰的拥抱而已。
孟无双浑身一僵,徐子悦立即放开了她。
“对不起,是我孟浪了……”徐子悦赶紧道歉,又说,“等到了家,我会尽快安排婚礼。你放心,没有成亲之前,我不会……”
孟无双看着他脸上的紧张局促,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结果却足以让她悔恨终身。这一次,她不会懦弱胆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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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他们到了阜阳。马车停在徐府大门前,徐子悦牵着她的手下马车。看着眼前高大的门庭、宽阔的庭院、众多的仆从,她脸上没有显出一丝诧异,神态稍有些冷漠,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极自然。
走进大厅,看着满堂富贵大方的布局摆设,孟无双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徐子悦带着她去西面空着的梅苑,小声探问:“你怎么了?可是有不合意之处?”
孟无双轻轻摇头,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么?其实我们还谈不上了解……”
徐子悦想不到她见了自己的家反而心生畏惧,心中反而更加敬重她的品格。他认真地凝视着她,说:“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无关紧要的。还是说你有什么顾虑?”
孟无双茫然地望着院中白梅,闻着幽幽花香,轻声叹道:“雪似梅花,梅花似雪,哪堪人间污浊气?笑傲枝头千株玉,暗香颦动冰雪间,宁可吹落北风中,不予东风轻浮色……”
徐子悦握住她的手,慎重承诺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生今世,唯你而已,再无他人。”
之前他房里母亲是放了两名侍妾的,但自从听了她的琴音,明白她的情意和追求之后,他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于是早早地就写信回来让母亲将那两名侍妾都打发出去嫁人了。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认为的,今生今世若能与她缔结连理,那么有她一个也就够了。
孟无双反握住他的手,终于下定决心。她说——
“死生契阔,不离不弃!”
徐子悦担心夜长梦多,将婚礼安排在正月初六,据此不过只剩七八日时间,于是整个徐府立即忙活起来。
徐子悦的父亲几年前中风瘫痪在床,徐府全由他当家。徐母原本也是反对的,但只见了孟无双一次便同意了。
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良好的教养不是谁都可以模仿的。徐母虽然没有细问,也是知道她定然出身不凡。说不定还是自己的儿子配不上人家的身份呢!
然而,除夕之后,孟无双的身体便有些不对劲,从小腹开始,时不时冒出一个个小红疙瘩来,请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的说是体内有热毒,有人说是过敏,吃了几副药也没见效。
徐子悦征求了无双的意见,决定初六这天婚礼照常进行。他实在不想再等了。
然而婚礼当日徐子悦心里高兴,不知不觉中喝多了一点,不等洞房就睡着了。
第二日她的病情就加重,脸上竟然也冒出几个痘痘来。他们原本也没太在意,徐子悦原本就是不重美色的人。但他还是担心她的身体,所以特意请了凌霄阁的大夫来看,那人却说有点像中毒,需要观察,还千万叮嘱不能同房,否则毒性可能会传染。
无双仿佛一下子从天堂掉入地狱。她明白这些表面症状很像那种病,但她自己知道不是。好在来了这么多大夫,从没有人怀疑是那种病。除此之外,她觉得精神尚好,也没发现有哪里痛那里痒的。徐子悦原本不相信大夫的话,然而无双还是拒绝与他同房。在自己的病没有痊愈之前,她不能害了他啊!
孟无双进门后,徐母便着手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她。对于打理家务统御下人这些事情,孟无双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自然是驾轻就熟,阖家上下都对这位少夫人赞不绝口。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病状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见严重。二月初,大夫即把出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将两个人都怔在当场。
徐家只当是徐子悦的骨肉,毕竟少夫人是他从京城带回来的,他的贴身侍从也说他们在路上也曾经住一间房。而最重要的是,谁相信自家少爷会娶一个不贞洁的女人?
得到这个消息,无双第一次萌发了想回去找林轻云的想法。她想,这毒如果不是出在催情药上面,就是出在林轻云身上。而来自林轻云的可能性更大,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始终没有女人。
而且,有了孩子毕竟不一样了。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啊!
林轻云没有娶妻,也没有子嗣,虽然那一夜对他们来说都是个错误,但无双还是想留下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知道这样对不起徐子悦,但她还是慎重地开口道:“这个孩子……”
不等她说出口,徐子悦已经接了过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是我徐家的长孙。什么都别想,孩子是无辜的……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女人。老天既然让我们相遇相知,就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一线生机,我们谁都不要放弃,一定会战胜所有困难的!”
于是,她就在他的疼爱与关怀鼓励中坚持下来。
到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身上的小疙瘩变成了大脓疮,散发着奇特的恶臭,他也从不嫌弃她,看着她的目光一如往昔的温柔,只是多了一些怜惜和心痛。好在大夫也说过,或许等孩子落地这些毒素就会随之排出,他们虽然也担心孩子,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对徐子悦的深情,无双无以为报,也没有别的方法舒缓心情,只能弹琴,一弹就是半天。每到这个时候,徐府上下便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用一颗纯净的心凝听这犹如天籁一般的心灵之音。
自从听了少夫人弹琴,所有人都对她更加敬重,也明白少爷为何对生有怪疾的夫人这般疼爱了。
终于,孩子落地了,是个男孩。
一如大夫的猜测,这孩子也跟母亲一样长疮流脓,然而无双的症状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出生而缓解,反而逐渐陷入昏迷中。
徐子悦再次去凌霄阁请了一位大夫来,不想人家看了症状之后却直接询问孩子的生父是谁。徐子悦隐隐猜到真相,却也只能将人赶出去。难道要他说自己的妻子曾经被人强暴么?且不说提起这些就等于揭开无双已经结疤的伤口,就算知道了那个男人又如何?
无奈之下,徐子悦让人写了无数重金悬赏求医的榜单贴出去。
几日过去了,徐子悦越来越没底,越来越恐惧,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总算来了一位真正知晓病情的人。那人说自己是凌霄阁的人,对病情似乎很明了,而最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是无双认识的人。无双喝了他的血,病情暂缓,然后他便回去找长老配解药了。
徐子悦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希望,放下半颗心来。
第二天,凌霄阁的长老就到了,是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很快写下方子便开始着手配制解药。令徐子悦不解的是,为什么凌霄阁的解药总要用自己的血作药引呢?难怪人家说凌霄阁的药厉害,难道他们平常习惯性服药?所以血液中才有药效?
而让徐子悦最震惊的是,孩子的亲身父亲,那个强暴无双的人也是凌霄阁的人,还是那位长老的师兄!那位女长老竟然传信要他过来照顾无双母子,还说要让无双重新选择一次。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件事情里还有什么误会。然而,一个男人强暴了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误会?
徐子悦心里自然是极不乐意的,但是想着妻儿身上毒素未清,那位女长老又着急离开,也只能同意下来。
当徐子悦见到林轻云时,心中是震惊的。此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温文尔雅,目光纯净,怎么看都跟强暴女人的恶霸联系不起来。而且,他医术确实不错,对无双母子也充满了愧疚。
当晚,两个男人单独相处,把话说开来,徐子悦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那天是无双先中了催情药,她的亲人想不到办法,所以才给林轻云用了迷药,原是想为她解毒,却没想到铸成大错。林轻云说他体内有毒素,所以二十年来从不近女色,而无双醒来之后就偷偷离开了,他们派了很多人寻找,始终没有找到人……
对于无双和孩子,林轻云也表明了态度,他愿意负责任,并保证会好好爱护她们母子。
徐子悦担心的就是这个,而且听林轻云这样的语气让他很愤怒:“你对她们只有责任吗?你心里爱她吗?”
林轻云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人,我本来打算就这样看着她的幸福默默爱她一辈子的。但既然大错已经铸成,我会努力对无双好的。”
“你不爱她!”徐子悦陈诉道,心里竟然冒出无尽的欣喜来。“那就让我来爱她吧!你放心,我会对她们母子好的,那个孩子,我也会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对待的。”
林轻云对徐子悦的深情也很感动,他想了想,叹道:“遇到你是他们母子的福气啊!……一切还是看无双的意思吧!我尊重她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感谢她将孩子生下来……”
七日后,林轻云离开,孟无双母子都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