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米色的印花窗帘被风吹起，抱着糖果的米老鼠在眼前轻轻跳起又慢慢退走。

    崔芯爱怔怔的看着渐渐显露的白色天花板，闻着空气里苦涩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良久，迷茫的双眼终于恢复了清明。

    她最后有隐约听到独孤敏儿的惊呼，但她只记得自己是有看到校医室的门牌，之后便眼前一黑，后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虽然嘴巴很苦，手脚也还有些软，但她能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是干燥温暖的，睡过一觉后精神也好了很多。

    窗外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鸟儿时不时的鸣叫，安静的环境让崔芯爱还以为没有人，觉得口渴转过头去倒茶却被床边的身影吓到。

    “真瑛？！”

    韩真瑛木然端坐在椅子上，腿上摊着一诗集。

    崔芯爱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而这里也的确是学校的校医室，呆了会她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妈妈呢？”

    “学校、敏儿，电话。妈妈，在和校监老师谈论关于学生在校时的安全问题。”韩真瑛说完后回想了下崔钟哲和顺任的对话，觉得自己没有理解错后点点头，伸出食指指着崔芯爱重复念道：“在校安全问题。”

    崔芯爱哑然，知道韩真瑛这是责备她没有保护好自己。

    她现在就可以预测到那位心脏能力并不强的校监老师估计要倒霉了。她其实很想同情一下无辜的校监老师，不过--才回学校几天居然又跑校医室里来了！现在的她似乎连自救都有问题了哪里还有空管别人？

    瞄了眼韩真瑛抱在怀里的袋子，那里面装着的，是她和独孤敏儿一起折千纸鹤，现在估计都湿掉了。崔芯爱从病床上坐起来，斟酌着，开口说道：“对不起，真瑛。”

    韩真瑛没有说话，依旧抱着袋子，表情呆滞，但崔芯爱知道，他其实有在认真的听。

    “本来，没有能亲手为你做礼物就很过分了，现在居然连千纸鹤都没有没有了，对不起。”歉意一笑，她拉起韩真瑛比寻常孩子还要瘦小的手指，轻轻的拉了拉，讨好道：“真瑛不要生气，姐姐一定在佛诞节的时候再给你送上好不好？”

    “……”韩真瑛捏了捏袋子，乌黑溜圆的眼珠子确实直直的瞪着崔芯爱，崔芯爱立即、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责任都丢给了不在场的吴哈妮等人顺便装可怜道：“姐姐今天好倒霉，上课没有书就算了，下课走路还被人泼水，姐姐和敏儿姐姐都折纸鹤折得好辛苦好辛苦，你看，指尖都红肿了，可是最后都没有了……这里。”她点着自己心脏的地方，在韩真瑛望过去后又点到他的心口处说道：“就是这里，当时很热很麻，还有鼻子和眼睛，像闻到妈妈抄的酸白菜。”

    韩真瑛顺着她的话掌心捂住自己的胸口，摸摸自己的鼻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把视线移到崔芯爱脸上。

    “虽然不能将纸鹤挽救回来，但是姐姐……”崔芯爱挥了下拳头，笑道：“当时狠狠的在她的心口上刺了一刀哦！”韩真瑛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她有注意到他亮晶的双眼，“语言争执上争过对方也不过是得一时快感，拳头揍人能给予敌人的只有暂时的教训……真瑛，假如你真的打算教训一个人，那么就不能急，要确定自己已经掌握住对方的缺点和软肋，然后再她面前，狠狠的掐上去！”

    “要让她痛！痛得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为止！”崔芯爱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并没有吓到韩真瑛，有些事情崔芯爱从来不瞒他，甚至是会刻意的告诉他。

    “那，不要生气了呗？唔，这样好不好，回家后姐姐……嗯，这个星期都带真瑛去公园散步还给真瑛折菖蒲讲故事好不好？”崔芯爱会折纸，无论是人物还是花朵都能折得活灵活现，但在这么多花样里韩真瑛最喜欢的就是最普通的千纸鹤和不起眼的菖蒲。

    “不。”沉默许久，韩真瑛终于开口，内容却是拒绝。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声音也小，若不仔细听就很容易被人忽略掉。“不，我给你折。”

    也就是说散步和讲故事都同意了？不过……“给我折？”崔芯爱有些惊讶，她其实只是想要韩真瑛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而已，没想到却得到这个意外之喜。松开手想抬起韩真瑛的脸看看他的眼睛，却被韩真瑛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食指被微凉的手心包住，能感受到他单薄的手骨。怎么都吃不胖？崔芯爱下意识的想着。

    韩真瑛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崔芯爱的手背上。熟悉的体温驱散了眉宇间的凉意，他小心的舒口气，闭上眼安心的蹭了蹭后模糊的嘀咕着：“我给你折纸鹤和蒲草。”

    纸鹤是祝福，草铺是祈祷。

    崔芯爱微笑，心底软软的，禁不住喜悦揉了揉韩真瑛细软的头发。将他头发全部揉乱，她这才问道：“妈妈和哥哥过来的时候说什么了？”

    韩真瑛抬起头，板着脸将她的手拍下，瞥了眼依旧笑得都眯眼的崔芯爱，说道：“顺任妈妈说，你欠教训。”

    “……”真是破坏气氛的坏小孩！

    “你醒了？”校医室的门吧嗒一声打开，匆忙跑进来的校医看到坐起的崔芯爱后站住，推了推眼镜又蹲到办公桌下翻找东西，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顺任和崔钟哲去找校监谈话，独孤敏儿去上课，都不在，而韩真瑛不爱说话，校医帮崔芯爱换过点滴后又跑着出去了。

    午时两点三十二，校医室内又恢复了宁静。

    无事可做，崔芯爱只有无聊的去骚扰低头翻书看的韩真瑛，韩真瑛躲开她的蹂躏，将桌上盘子和一包书袋交给她让她自己折腾自己去。

    被剁成碎的苹果躺在盘子里，崔芯爱一看就知道是自家哥哥的杰作。可以想象崔钟哲又生气，她摸了摸鼻子，还好韩真瑛很神奇的拿出了一根调羹给她，要不然她真考虑要不要用手去抓了……

    吃着苹果……碎，崔芯爱翻开印着银灰纹路的书袋，她并不是很意外的发现里头正是自己书本，而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黑皮暗纹笔记本和一叠用蓝色夹子夹成本的预测题。

    拿出那叠Ａ４纸研究了一会，她发现里头的题目有百分之七十和自己做的预测相同，剩下的都做了相应的调整。叫她意外的是那本笔记本，只有一厘米高的软皮笔记本里用墨色笔迹记録了高中三年全部的数学重点。

    字迹工整到几近死板的地步，若不是每一次弯钩的地方都过于犀利，崔芯爱差点要以为这本笔记本是打印出来的了。

    其实她也没有想过白胜祖会真的帮她把全部科目的重点都抄录整理出来给她，当时说那话也只是开个玩笑，当然，也有心怀侥幸的意思在里头。

    虽然呆愣傻，但人还挺好的嘛。崔芯爱拿着笔记本如此想着，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错了，毕竟她只是气吴哈妮而已，最后却还把无辜人员拉了进去。想了想，她从床头拿起手机找到白胜祖的名字，发了条短信过去：东西已经看到，谢谢。

    ‘不客气。’白胜祖的短信才过来不久又来了一条：‘医生怎么说？’

    “小小着凉而已，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这是你说的。’

    “……你怎么知道？”

    “你的奴隶？”韩真瑛忽然出声让一时没准备的崔芯爱手指一抖，还好她向来手稳，苹果碎才没有洒出来。

    “……，这个问题真好，要是能有这么赞的奴隶我就要高兴疯了，作业都不用写了，可惜我没有这个运气！还有，你怎么知道奴隶这个词语的？”崔芯爱咽下东西，微笑问道，天知道她现在想做的，是拿把开山刀把教坏韩真瑛的家伙剁成碎片！

    “你根本没做过。”韩真瑛很直接的指出事实--崔芯爱回家后只要顺任不注意，就会压迫崔钟哲和他帮她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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