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现在,提及欢乐园时,高尔德的言语里依旧带着深深的震撼与恐惧,这片狂欢的乐园,对于高尔德而言,与残酷的地狱没有丝毫的分别,甚至说它比地狱还要可怕万分。
“然后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伯洛戈一脚踹翻了一头试图爬上车顶的魔怪,看着它被沉重的车轮碾成血沫。
“欢欲魔女,我直面了她,”高尔德回忆着自己的经历,“她和我玩了个游戏。”
伯洛戈问,“也是现在这样的游戏吗?”
如果高尔德是一个人游玩《绝夜之旅》,那他还真是不容易,要一个人进行这疯狂的旅程。
“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博弈的游戏,我赢了,但又输了。”
画幅内高尔德安静了下来,在伯洛戈看来,高尔德被困在了卡牌里,但从高尔德的视角来看,他正身处于虚无的黑暗里,唯有一道狭窄的、只有卡牌大小的孔洞令他与外界联系。
伯洛戈大概弄明白了高尔德的经历,“你的肉体带着原初之物离开了欢乐园,但你的意识却被困在了这里。”
“她称赞我的意志,并收藏了我,考验了我。”
高尔德的眼中布满血丝,像是数个昼夜未曾入眠。
“我明白她的意图,她喜欢收藏那些具备强烈情绪的人,然后目睹着他们毁灭、麻木。
她是头怪物,以他人情绪为食的怪物!”
高尔德诅咒着欢欲魔女,紧接着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这并不是来自意志的恐惧,而是无尽的折磨已经融入了身体的本能,不受控地发作。
“对你而言,只是过了半个月而已,但对我而言,我仿佛在这黑暗里度过了数十年,承受着那无间断的折磨。
她一直在期待我的崩溃,当我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她才会觉得玩腻般,把我丢到一边。
可我一旦彻底崩溃,失去了自我,这也代表着我的失败……”
“如同一种痛苦的循环,”伯洛戈叙述道,“你越是坚持,越是承受痛苦,她越是能从你身上获得快感,可如果你认输了……”
伯洛戈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鼓励起了高尔德,“你承受住了,高尔德,你还具备着自我意识。”
高尔德叹息着,“一个备受折磨、消极且绝望的自我意识?”
“你不懂的,伯洛戈,哪怕是在魔鬼之中,她也是绝对邪恶的一头,”提及这些时,高尔德冷笑了起来,“其他魔鬼只是想要你的价值、你的灵魂,亦或是达成某种邪恶的目的。”
“可她不一样,她只是单纯地拿你取乐,用最残忍的方式勾起你心中最为热烈的情绪,当它消磨殆尽,只剩无意义的空虚时,再将你丢掉。”
高尔德用力地眨着眼,他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重复语句,像是语言功能出现了障碍。
从见到贝尔芬格时,伯洛戈就意识到魔鬼们的虚域,不止是可以扭曲空间,一定程度上还能歪曲时间的尺度,难以想象高尔德在无限延伸的时间里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们赢不了的……赢不了的……魔鬼们总是如此,赢了又赢,从不失败。”
高尔德双手用力地按压在脸上,扭曲自己的面容,狰狞可怖。
伯洛戈难以想象高尔德的经历,“她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高尔德摇摇头,紧接着他又点了点头,“你会经历的,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这正是她的乐趣所在。”
伯洛戈随手掷出飞刀,将几头起跃的魔怪贯穿,尸体从半空中坠落,倒在辽阔的旷野上。
他故作轻松道,“看样子有个残酷的惊喜正等我。”
“不,你不懂的。”
“没什么不懂的!高尔德!”
伯洛戈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吗?”
交叉的剑刃撕开又一头魔怪的身体,伯洛戈在身后抛下了大量的尸体,伴随着黎明号的疾行,狂风拖拽着尸体,将它们带入黑暗。
伯洛戈拿起卡牌,对着高尔德怒斥,“要么我们死在这,要么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剩下所有的言语都是毫无意义的牢骚!”
翻入棋盘车厢,其他人已经就位,骰子摆放在精致的棋盘上,伯洛戈伸手抓起、掷骰,狠狠地砸在了白鸥的脸上,再度弹跳回棋盘之中。
“我拒绝死亡,所以我们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其他人依次掷骰,新一轮的事件分发,伯洛戈没有说完他的话,而是拄起长剑,站在原地,他的血、怪物的血混合在一起,沿着冰冷的金属淌满地面。
黎明号依旧向前,它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