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妃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虽神态疲劳,打扮素净,可眼神清明,不卑不亢。瞧着,很是端庄妥当的大家千金,王妃端详了许久,与蔡嬷嬷对视一眼,心下对这林氏的印象倒没有原先的轻薄鄙视了。
“王府门第高贵,礼数严谨。王爷同我说了,林妹妹来自江南世家,怕是于京城规矩有些生疏,我思索着,便安排了一位教养嬷嬷细细教予你。”王妃示意了眼昨儿母亲送来的蒋嬷嬷。和颜悦色道,“这位便是蒋嬷嬷,日后与燕竹一道服侍于你。”
“老奴见过林姑娘。”蒋嬷嬷生得刻板方正,不怒而威。林七许只淡淡一笑,稍稍避开了些,并未接礼,道:“多谢王妃悉心安排。”
摄政王妃使了个眼风,燕笑便取过一旁备好的烟灰团花垫子,铺在地上,又有阿芜端了托盘,走上前来。
燕竹在背后轻轻推搡了林七许一下,心头微微一松。以林氏现况,便是王妃不喜,打发她说,先学几日规矩,日后礼数周全了,再磕头敬茶。也没人能为林氏出头,林氏只得不上不下,没名没分地寄居在沉香榭。好在,没晾着人。
林七许屏息凝神,上前两步,慢慢敛起裙裾,膝盖触上软垫,无声跪下。双手置于前方,以一种卑微的姿态伏低身子,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眼前划过三幕。
第一磕,是妹妹仓皇被带走的如花笑脸。
第二磕,是姨娘终日咳血,病死于床榻的凄凉惨象。
第三磕,是其琛那张飞扬又得意的笑脸。
眼中泪光一闪。
待得她抬头平视,神态谦谨,举止稳妥,眼眸处浮起一团团的水雾,王妃看不真切她的心思,只静静点了点头。燕竹亲自斟了七分满的茶水,稳稳地递给林七许。
林七许伸手接过,咽了口口水,双手高高举起茶盏,恭顺道:“请王妃喝茶。”
茶水先前晾了会儿,大约八分烫,指尖搁着茶盏,虽有不适,但也可以忍受。林七许知道大户人家,若姨娘敬茶,主母自要敲打一番。一方面,立立规矩和威严,另一方面,也是做给满屋的奴才下人瞧。
王妃性子并不愚昧刻薄,林氏还算懂事,略微等了片刻,便接过茶盏,碰了碰唇放在一旁的红木案几上。秦嬷嬷将早早备好的荷包与一支赤金桃花金钗,一同交予林七许,林七许双手接过,垂首道:“多谢王妃。”
王妃又以主母的身份好生教导了一番,无非是些“姐妹友爱”“好生伺候王爷”之类的通话,末了添上一句:“若是奴才不合心意,或是日常起居有什么不妥之处,只管向我禀报。”
“王妃厚爱,妾身会一一谨记在心。”
林七许再次谢恩。
王妃对林七许的识趣很满意,笑道:“此处还有不少事处理,沉香榭已命人收拾妥当。你一路奔波,现下带着蒋嬷嬷还有燕竹,回去好生休憩。至于一干从江南带来的奴婢,待得明日请安,你领她们过来便是。”
“妾身明白,如此便不打扰王妃了。”林七许盈盈一福,方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