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很辛苦,会没有什么希望,会走上和姨娘一样的路。
冯掌柜心念转过千回,负手于背后,在诺大的店堂内来来回回地走。其内心斗争,显然激烈到了极点。
林七许瞅着,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心道,该下副猛药了。
“掌柜,我虽为一介女流,但若是不惧生死,实在没什么可怕的。天地之大,或许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但一卷草席,一抔黄土,想来绰绰有余。”
冯掌柜骤然停住,望着她的眼神刷地尖锐起来,良久又是一声喟叹。
“我可保你进园子,但后续的事情,实在……”
林七许温和道:“掌柜的难处,我是懂的。还望行事谨慎,否则事后清算,连累你们,我也于心不安。”
到了这等田地,除了点头,冯掌柜也没别的话可说。
姑娘一句话,堵死了他万千言语。
恰巧摄政王驻留的时日里,苏州秋雨萧条,绵绵不断,连线断的雨珠从琉璃瓦流下,滑落成一条条晶莹剔透的水帘,伴着几株金黄小巧的桂花耔,勾连交汇成一片秋意景象。
林七许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余光却留心着,穿过无数回廊,绕过几座假山小河,才被领头的嬷嬷带到一处寻常的院落里,开始进行训话。
无非是些“王爷尊贵,能伺候是万般的福分”“这边不比别处,规矩同京城比虽差了一成,但依旧严整”,那嬷嬷又缓了脸色,自称姓秦,年约四十开外,行动妥帖,眼神犀利,一个个地打量过来。
唯独在林七许这儿留了片刻。
林七许做梦都没想到,这嬷嬷出自摄政王妃身边,打理庶务是一把好手。王爷此番南下,没带任何姬妾,王妃便差了秦嬷嬷随侍,方便日常起居,也防着一些不安分的小蹄子趁机白日发梦。
“你们几个,跟我来。剩下的,劳烦石大娘领回去,辛苦同知夫人了。”秦嬷嬷柔和了脸色,客气道。
林七许恰巧在剩下的那里。
以秦嬷嬷之眼光毒辣,阅人之多,尤其是这类场面,跟着王妃,自问同宫里的老嬷嬷比也不差什么。林七许浑身上下,除了衣着妆饰,处处透着不一样的味儿。
若非这石大娘目光周正,没多瞧林七许一眼,秦嬷嬷怕是会想成同知大人的千金。
随后见无任何意外,自嘲地想,好好的名门千金,世家女儿,何必自荐枕席,王府的水深得便是她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尚且谨慎细微。
偏巧这林七许,就是淮南林氏的长女,官宦之女。
雨声渐渐堙没在水光潋滟里,只余屋瓦上的几缕残水。
林七许随着石大娘磨蹭到一处花园子,悄悄落了帕子,便打着眼色慢慢往后退,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朝他人露出讨好的微笑。其余女子,因着落选都有些沮丧,不曾多做想法。
就这样,慢慢挪到最后,佯装捡帕子的模样。
待得抬头,一行人已走出三丈开外。
石大娘于拐角处侧头望了一眼,未说什么,径自离去。
这处花园子不大,只是弯弯绕绕很多,栽种着不少珍贵花草,林七许垂眼快走,只盼莫要遇见任何人。凭着来时的记忆,她必须在申时末赶到流云池边,会有一名嘴角有痣,身材微胖的婆子接应她。
要说那石头胡同的方家,干的也不是什么好营生,婆娘便是大户人家引荐丫鬟的人牙子,后头租了个小院,养着不少规矩本分的女孩子,只待好生调教,日后送去苏州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能在石头胡同占个两进的院落,可见当家的男人极有本事,方力贵两个本事,一是打点花草,二是能说会道。
曾在林府上培育花草,一次佳节宴饮,便被知府看中了,因家中父母钟爱名花,便舍着脸向林言轩讨要此人。林言轩略一思索,不过一花匠尔,能卖好于知府大人,怎不划算,当下一拍即合,方力贵被派去了知府家做事。
话说回来,莫管事当年还是方力贵一手栽培出来的人。
这位方力贵与姨娘之间的关系,林七许瞧着,很是不一般,情分比莫管事与冯掌柜加起来的都要深厚。
此处园子,听说是一位大盐商极力吹捧,捐献出来的地方。但富商家里能有什么规矩的奴才下人,园子里走动的仆妇丫鬟,外面应酬接待的管事小厮,端茶送水的婢子,多是从官员家选出来的下人,老实本分,手脚麻利。
方力贵自在其中。
打点园内花草,看管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