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正月,河西战事结束的这个冬天,第八矫得知不必出兵去陇右,便集中力量开始恢复秩序。
河西民俗质朴,所以第八矫为政亦颇为宽和,尽量不动本地豪贵势力,保持刺史与土著上下相亲的局面,这是第五伦在凉州的策略:陇右、河西被夹在羌胡之间,民众又少,一场场惨烈的仗打下来,整个州加起来,编户齐民不到百万,在这片土地上,氐羌和胡人竟是有人口优势的。
所以只能扶持豪强,鼓励他们修筑坞堡,同时全民习武,修兵马,习战射,明烽燧之警。第八矫与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守约定,一旦羌胡犯塞,他就会出面将兵与诸郡相救!
当来自京师的驿车使者抵达,第八矫才得知第五霸逝世,宗族痛失长辈,不免大悲,对着东方哭红了眼,在太守们规劝下才缓过来。
“陛下知河西寒苦,还有礼物赠与刺史。”
使者让人将车上的漆黑箱子抬下来,请第八矫自启。
第五伦给三公九卿及主要的州牧、将军都送了贺年之物。
送往河西的驿骑尤其最早,第五霸尚未过世就装箱上路,诏书都是后来才追上的。毕竟四郡实在辽远,单程都得一个月,也正因如此,第五伦才没将那把“御用”的铁火钳给第八矫捎来。
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呢?
这匣有些长,颇为沉重,第八矫将其打开后,却见里面放着的,竟是五根崭新的节杖!
主节以铜为主杆,柄长八尺,牦牛尾三重垂落,四柄副节则以竹为材料,长七尺。形制上,与张骞、苏武、常惠等一代代使者所用并无区别。
但上面垂着的穗子却不同。
汉节为赤、新节为黄,而如今的魏节,却为更加醒目的五彩!
赤黄绿青黑,第八矫轻抚着锦绣之穗,心中悲伤少解。他虽自诩凿空河西,但为人自谦,没有对旁人说起过,自然也不会传回西域。隔着几千里,陛下却能知他所想。
并在诏书中让他“授之以旄节之重,付之以专命之权”,这就意味着,第八矫就相当于河西王,四郡军政一把抓,第五伦甚至给了他全权代表皇帝,与西域三十六国往来的特权!
虽然河西目前主要提防羌胡,但知道第五霸生平的第八矫已经决定了。
“等阳春之后,河西将从敦煌派出使者,再出玉门,以期联络亲近中原的西域诸国,牵制匈奴。”
“从今岁起,西域的土地上,就要出现五彩魏节了!”
……
同在凉州,天水郡成纪县,卫将军万脩也收到了皇帝送来的这“盲盒”。
但差点倒在祁山的万脩,长期的伤病累计,颇为虚弱,非但无法下拜接诏,甚至连亲自开盒都做不到了,非得亲信帮忙不可。
盖子轻轻揭开,匣中之物出现在众人眼前,却是一根鞶带。
鞶带乃是男子系衣裳的腰带,通常是皮质,这根鞶带做工精美,广四寸,翻过来就能看到,内里是涂成朱红色的!按照礼制,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此乃陛下御用的鞶带!”
在书信中,第五伦说自己“锡卿以鞶带”,让万脩一定要系上,还开玩笑,让他好好护着老腰。
亲信们纷纷道贺:“陛下的意思是,将军乃国之腰胆啊!”
不,并非如此。万脩却不说话,只摸着华丽的鎏金瑞兽铜带钩,神色有些复杂。这年头地位高的男子,鞶带也有很多条,不但颜色稍异,连带钩也多种多样,根据场合及穿的衣裳式样更换。
就比如眼前这根,花里胡哨,颇为轻便,显然是参加朝会、礼仪所用,可上不了战场。
而第五伦书信中的言语,也让喜欢读书,朝儒侠努力的万脩想起《易》中的一段话。
“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此乃“讼卦”的上九爻辞,不是什么好卦,万脩觉得,第五伦或许是在暗示自己,如今锡他鞶带,连带一系列对陇右战役的赏赐、加户。但有得必有失,再过不久,也轮到万脩被“褫之”,剥夺点什么了。
万脩抚着生疼的腰背,御医说,他旧伤复发,恐怕再也骑不了马了,再勉强,下半辈子都得躺在榻上。陇右苦寒,最好是回长安去,这诊断也被第五伦知晓。
老兵不死,只是在凋零,以陛下对他的关切爱护,肯定会取走万脩的兵权和职责,让他回朝休养啊。
“这是于私,于公,陇右战局已定,第八矫、吴汉一文一武足以应付,我在关中反倒能派上更大用场。”
万脩是顾大局的人,知道第五伦的下一个目标是赤眉,一旦开战,必是大仗,陇右战役时负责关中防务的岑彭或将南下,那总得有人镇守朝中吧?
思来想去,万脩觉得,自己应该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养病、守家,两不误。
他一下子释然了,在打下祁山,完成自己使命的那一刻,万脩就心满意足了,他好歹在退居二线前,勇了一次!
万脩将鞶带轻轻扣上,暗道:“我确实该上书请归了!”
……
毕竟是熟人,第五伦这隐晦的暗示,万脩都能猜出来。
但对另一位将军,第五伦已经努力直接明示,他还云里雾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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