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征战不息,养氏的青壮为了复仇,都在吴国前线相继战死,这样一来,即使我们有足够的田地,也没有足够的耕作人员啊。”
养由基的长子养虎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小儿子二十出头,二儿子像个老农民,双手骨节粗大,皮肤瑰丽,看样子,他的手握锄头的时候比握弓箭的时候还多。小儿子则双手细长,似乎握笔的时候比握弓箭的时候还要多。
唯有大儿子养虎,他的脊柱稍稍变形,胳膊肌肉粗壮,似乎练习过弓箭,赵武在对方手上盯了半天,而后转头望向潘党,潘党轻轻摇头,提醒:“眼神,弓箭手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赵武扫了一眼养虎的双眼,看不出有什么状况,齐策赶紧在赵武身后提醒:“弓箭手练箭多了,两眼就是大小眼,一只眼睛经常睁着,另一只眼睛习惯于眯着。”
赵武哦了一声,这才发觉养虎的双眼圆溜溜的,看不出大小差异。而他手指上的老茧虽然厚,但还没有到食指、中指骨节严重变形的地步。
“看来,人世间再也见不到养由基的神射了。”
潘党哼了一声,养由基的幼子养灼朗声答应:“这话不应该由武子说出来,自武子制作弩弓与投石车以来,弩弓越来越精确,越来越强劲,而投石车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即使我父亲重生于世,也会感慨:天下间再要养由基有何用?!”
赵武目光一闪,马上追问:“投石车?你们知道蔡国的战况了?楚王在那里?”
养灼噎了一下,赶紧把头低下来,养虎责备的望了幼弟一眼,赵武已经明白了,他转身命令中行吴:“你快带我的骑兵师去,楚王已经撤退了,你去把顿县夺下来。”
中行吴拱手领命,赵武马上又叫住他,郑重叮咛:“夺下了顿县,我军在南岸就拥有了三个城市,这三个城市呈三角形坐落,虽然前出,但却与西线的蔡国、东线的郑国,构成一个完整的圆弧。
这样一来,我军西线是宋国的部队,东线是郑国的部队,我们藏在两个国家中间,刚好可以利用这片广阔的土地进行春耕,所以我派骑兵去,目的不在攻城,在于掠人,你要把顿国的农夫一个不拉的抓住,而后驱赶这三地的百姓为我们播种。”
赵成赶紧插话:“这次我们带来的补给当中,有许多稻谷,士兵们把口粮省一省,拿出部分稻谷做种子,恰好可以播种下去。”
赵武听了这话,不禁感谢春秋时代的储粮习惯。这时代谷子的脱粒技术并不发达,大多数人都是把麦穗一起储存,临到吃的时候,再重新开始舂米,而后撇去稻糠、谷糠食用。这样一来,众人所携带的军粮完全可以当做种子播种下去,只要耐心等待三个月,粮食成熟之后,晋国人就有了现成的军粮。
晋国人在这里商议,养灼又抬头插了一句嘴:“恐怕顿国也没有多少农夫,他们的情况比我们好不了多少。”
赵武毫不在意:“不要紧,我有骑兵,在骑兵奔驰三天的路途里,所有的农夫都是我的俘虏,诸位放心,我会替我们的军队搜集足够的俘虏的。”
齐策摸了摸下巴,补充说:“如果这样,我们需要更多的农具,更多的金属器械,我听说蔡国矿产丰富,不如我们向宋国要求暂时接管蔡国矿场。”
赵武看了看依旧在等候命令的中行吴,挥了挥手说;“你领军先去,回头我派赵成领步兵过去接管顿县,而后你的任务是四处攻击,尽量掠夺附近的农夫,把他们都驱赶到养城、项城、顿城形成的三角地带。”
稍作停留,赵武又询问齐策:“既然我们有三四个月的时间等待夏收,并巩固这块三角地带,那么我们也不能让其他国家闲着,我需要召集盟国,会盟在养城,齐策,你去给我传达这个消息,要求列国今年秋于养城会盟。”
齐策犹豫了一下:“派遣人通知国内,要求诸侯会盟养城,这样的事一个使者做足够了,主上要在汝河南岸屯垦,请允许我替主上规划这件事。”
“也行,派一个使者通知韩起,让他带领国君南下,同时要求列国于养城会盟……”
齐策阻止说:“不好,国君大婚不久,况且齐国、秦国终究动态不明,国君还是不要移动的好。我建议取消会盟的形式,元帅只管要求列国派兵助战。”
“行,不管什么形式,我只要求列国都有军队出现就行,告诉他们,今年四分之一的征税用粮食抵偿,让他们携带足够多的粮草赶来养城汇合,战斗的事情我晋国人包了,但后勤的事情,他们给我负担好。”
稍停,赵武又说:“齐策,既然你打算留在此地,那你就跟宋国商量,暂时接管蔡国的矿场,告诉他们,我们帮助宋国改良蔡国矿场,矿产物我们与宋国对半分,等我们用完矿场后,所有的新设备都移交给宋国,在我们接管矿场期间,免除宋国的征税。”
齐策稍稍皱了皱眉:“这样的话,我们出的代价太大了。”
“不大,胜利值得付出任何代价!”
齐策回答:“我没说不行,只是这样一来,宋国太占便宜了,他们获得我们的新技术不说,今后他们的冶炼技术必然大大提高,但愿宋国贵族能看清这一点。”
赵武把目光重新转向养由基后裔,他带着狼外婆的微笑,和蔼可亲的说:“贵国令尹子木曾说过:唯楚有才,晋实用之。你们几位是楚国的才俊,不知道能否被我晋国所用?”
养虎低下头,坚决的回答:“我本楚人,若元帅愿意让我们回归楚国,我愿意收拾行李即刻南下。”
赵武憨憨的笑着:“回到楚国你们又能做什么,你们的封地现在已经到了我晋国手里,回到楚国,不免要仰人鼻息,四处求食,还不如留下来,帮我管理本地的春耕。”
养虎依旧低着头,不亢不卑的回答:“元帅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怎敢辜负了元帅的期待,请放我们南下,若我们大王不因为失陷封地而处罚我,我愿意回去整理铠甲与兵器,和元帅相遇于战场。”
赵武满脸失望:“真的不留下来吗?你们养氏族人全打算走吗?”
稍停,赵武一指养灼:“不如他留下来吧,也好顺便照看养氏的百姓,或许哪一天我一高兴,重新把养城赐给养氏?”
养灼突然抬起头来,向兄长说:“兄长,我愿意留下来照看养城。”
赵武心里偷笑。养灼是三子,这样的小儿子,继承家业的事是轮不到他的,所以他不再学习弓箭术,希望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刚才他说话处处抢先,充分说明了这孩子心里的欲望。
年轻,有冲劲,就好诱惑。
养虎失望的叹了口气,冲三弟一鞠躬,毫不留恋的说:“这样的话,养城就拜托你照看了。”
说完,养虎头也不回的回到府邸,赵武在他背后悠悠的说:“人手缺啊……我准许你带十名家仆南下,以便沿途照顾你们,其他的人,我就不客气了,我需要他们耕种土地。”
于是,养由基长子与二儿子一起整装南下。
望着他们南下的背影,潘党突然开口请求:“主上,我突然没有了战斗下去的欲望,请容许我回家吧!”
赵武愕然地望着潘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