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肖蛮蛮本是不以为然,听得这话,不知怎地,忽然也有几分恻然。
再看唐小可,她已经不再把一头长发染成金黄,也不像以前那么妖里妖气还自以为时髦,她朴素了一些,反而看着顺眼了一点,可能是亲手带了这么久的孩子的缘故,有点良家妇女的样子了。
她惴惴地:“蛮蛮姐,我离婚后回到娘家,才晓得自己彻底完蛋了……我的弟媳妇天天逼我改嫁,逼我挣一笔彩礼来养她的儿子……我父母也骂我,尤其是我妈,每天想方设法从我手里捞钱,我一个离婚女的,哪有什么钱?全靠吕亮同情我,背地里发点小钱给我,但这样我妈都不放过,天天变着法喊我买菜买肉给小侄子买东西……就这样,我妈还是天天板着脸没得好脸色,一天到晚骂我扫把星,丢了他们的脸……”
唐小可忽然愤愤地:“有一次我妈骂我,你出去做鸡挣钱也比呆在娘家强啊。做鸡挣点钱给你小侄子用也比这样舔着脸呆在娘家白吃白喝好啊……”
肖蛮蛮:“……”
“我敢去做鸡,她们就敢花我做鸡挣的钱!而且,花得心安理得。以前,我以为大家的妈都这样,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的妈,并不这样……可是,我们乡下,大多数人的妈其实都这样……”
乡村,向来如此: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尤其是有兄弟的女人,你离婚的话,能带回去一大笔钱还好;什么,你没钱?那真的猪狗不如。而且,就算你有钱,这钱也很快被算计完,然后,你还是猪狗不如。
“我妈天天说侄子跟我同姓,我和侄子才是一家人,那我的两个儿子算什么?我自己也有两个儿子啊。幸好,大哥厚道,让我回家了……”
认识她几年了,肖蛮蛮想,这一声“大哥”,可能才真有点真心诚意的意思了。
“回家后,天天接送自己的儿子去幼儿园,我忽然才觉得自己重新活得像个人样了……”唐小可说着说着,蒙着脸,哭起来。
肖蛮蛮看她一眼,沉默。
唐小可哭了一会儿,擦了眼泪:“都怪我不识好歹,好在大哥给了我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我不敢想象我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她老老实实带孩子,吕亮老老实实上班,吕妈则负责一日三餐,一家人,终于不再鸡飞狗跳。婆婆妈虽然也不见得多好,但是,至少不像娘家妈口口声声喊你做鸡也要养侄子。而且,吕父死后,吕妈势单力薄,本来也要老实一些,就更不作妖了。所以,唐小可一回来,简直觉得进了天堂: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原来,在自己家里(婆家)的日子,简直比在娘家好一万倍啊。
她喃喃地:“蛮蛮姐,我们这些有兄弟的女人,哪怕死都要死在外面。”
肖蛮蛮:“……”
肖蛮蛮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她知道,这都是真的。
乡下女人,出嫁后,就再也没有娘家了——甚至没出嫁,就已经不好过了。
那么多乡村少女早早嫁人,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唐小可手里的蚱蜢,随口问:“你哪里买的?还挺好看的。”
“我自己做的。”
肖蛮蛮很是意外:“你还会做这个?”
唐小可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小玩意,我从小就会做。我们这里竹林特别多,我有一次刷X音,刷到有人卖这个玩意,生意还挺好,就自己也做了一些,放到网上,居然真的卖出去了几十个……”
复婚后,唐小可也偶尔去小面馆,每次去,看到吕明的老婆站在门口收钱结账、招呼客人,而且还提出建议增加了一些新的种类,小面馆生意越来越好。而吕亮,虽然也踏实了许多,但是,真的只能做个帮工。有一次她问弟媳妇,你这么拼干嘛?弟媳妇说:因为我生的是女儿啊。是女儿更得拼,要买房子车子要读书,否则,女娃儿没得钱更恼火。
唐小可心思活络,眼看弟媳妇人家一个女儿都这么拼,自己两个儿子还不拼一把,那就这样一辈子?而且,两个儿子白天在幼儿园,她空闲时间很多,就想也做点什么可以挣钱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别的手艺,就想起做这个竹编。她手巧,做的东西好看,但因为粉丝少,所以,销量自然也少。
肖蛮蛮做的“云监督”在当地传开后,好几家人生意蒸蒸日上,一传十十传百,小地方的人又爱夸大其词,简直吹得肖蛮蛮如大神一般。唐小可一家人听多了,自然也“与有荣焉”,心想,其他人都可以免费得到这些好处,自己近水楼台,为何不用用?
可是,她又怕肖蛮蛮,所以,不敢直接提出要求,支支吾吾的:“蛮蛮姐,我会编这个,吕亮也会。他以前一直跟着我公公在外做泥瓦匠,也能打家具,早前我们家里用的背篼、撮箕、筲箕、扫把等全是他和公公编的。所以,编这种小玩意,他做得比我还好。我们就商量,反正老家竹子这么多,我闲着也没事干,就弄一些来做点小玩意,吕亮给我搭把手,不求挣大钱,只要能多帮两个孩子挣点书本费也好啊……”
两个儿子在城里读书,越大越花钱。
光靠吕亮的工资,虽然也能过,但是,如果能多挣点,为什么不多挣点呢?
唐小可还是愤愤地:“我娘家妈都让我做鸡养侄子了,那我为什么不多挣点钱养我自己的儿子?蛮蛮姐,我给你说,我一辈子都不想回娘家了。”
肖蛮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