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以后再说吧。”说着顺手拍了拍十一的肩。
结果十一没忍住,又是一咧嘴。
原来和同窗相斗,被推倒在地,肩膀撞上了石棱,如今青紫一片。
怕她担心,他一直瞒着不说。听说去接他时,他就不愿意回来,说等过上三两天再说,到时候脸上的伤能好些。
武梁想,这小子一直都不算很善言辞,但一直都知恩图报的,是个好孩子。
只是他心里肯定依然装着那小小惶恐,怕自己出力不够惹她嫌弃,要不然怎么到现在也是,总爱一个劲儿的自责,总爱说自己无能无用呢。
她从没明示暗示过,希望得他多大济吧。
既然他希望,那么有难同当吧,他也大了,需要锻炼了。
武梁想了想,道:“十一,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人接你过来吗?我正是需要你帮大忙呢。”
“真的?我真的能帮上忙么?”十一眼睛亮亮的,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啊。
“真的。并且这回,姑姑可就指着你了。”武梁一脸认真,“红茶绿茶,还有侍卫们,他们很多人身上都有跌打损伤的药,也会揉捏活血的活子。你快去找人处理好身上的伤处,回来我再同你细讲。”
姜十一猛点头,然后转身就往外跑,忙不迭地找人上药去了。
···
十一上了药回来,手上脸上都有些深浅不一的药印子,看着大花猫似的。
武梁好笑的点点他的鼻尖儿,成功让他又吸了一口凉气。
“痛吧?你看你动武多不划算,要想法让对方痛才是对嘛。”
十一摇头,“他们人多,我打不过。”
“那还敢出手?”
“我若不出手,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我冲上去打他一拳,哪怕紧接着被人打回来五拳呢,反正我那拳也已经落在他身上痛在他身上了。下次还想说闲话,就要顾忌着会不会再挨一拳去。”
武梁点头,这也是一种威慑嘛。不过,这伤敌八百,自损四千的做法,还真是有够朴实。
武梁耐心引导他,“我觉得,你是不是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那人既然爱说人长短,肯定是有些贱性的,这种人总会得罪不少人的。
咱可以等机会,等他落单的时候再下手,也可以拓展人脉,多团结鼓动一些身边的同窗,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起对付他,到群殴完了再提醒他嘴巴留德,让他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这样纵使既然会被打回来,那也是对方吃的亏更大,更有震慑效果。至少比一拳头,能让他长记性。”
十一认真的思考,然后点头,表示回去后就试试。
武梁点头,又道:“并且回击的方式很多,也并不一定是互拼蛮力。是人都有弱点,有时候找准对方的弱点下巧手,更能事半功倍。”
然后就说到正题,“比如说流言,堵是堵不住的,但流言说到底,就在于个‘言’字,最终也还是人那一张口。传流言者的特点在于,他们常常躲在台面下,阴暗中,暗挫挫参与。他们的弱点便是,一旦谁被提到明面上来,会平白比咱们多一份心虚。
知道了对方的弱点,就没啥好怕的了。对方能言,咱也能言不是。用武的既然压伐不住,那咱就改来文的。
你刚才不是说我救弱济贫什么的一堆嘛,你把这些列举一三五七项出来,用事实和流言对辩。光明正大驳倒他们,旁的不用多做,流言也就自行消散了。”
十一点点头,“我一定会把姑姑行的好事说给众人听的。”然后他更加认真的思考,再开口又有些迟疑,“但是,只不知这样能不能说服他们。他们那些人,往往思想偏颇顽固不化,也能引经据典说辞多多,总是满嘴自以为是的道理。”
他很担心没说服对方,反被对方问个哑口无言。到时候,就会白白沦为笑柄,给人们嚼舌增了调料,流言只怕会越发的猖狂了。
那样的话,还不如默默的别闹那么大的好。
武梁笑,“没关系,若文的还不行,咱还可以再动武。不是有句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嘛,咱们有兵,怕什么。”
“兵?姑姑要请军爷们出面吗?”程侯爷手下有许多兵,姜十一不太清楚自家姑姑能不能动用得了。动兵这种事儿,貌似是件很大很了不得的事情呀。
“不是的,咱们动兵,不是找那种五大三粗的,得找会胡搅蛮缠的,好应对那些引经据典。咱燕家村不就很多这种人嘛。”
当初成兮开业,动用很多燕家村的人。如今留在京城的有大半,在她名下各店帮忙或各行小生意做着,还有包打听什么的行当,小人物耍赖撒泼什么的,他们最会了。
所以武梁看着紧张的十一直笑,“放心,到时候,会有很多兵帮你的。”
十一还不太明白那些所谓的兵要如何个用法,但他仍郑重点头,“姑姑放心,不管输赢,我都会拼力一试。”
臭小子,根本还是没信心嘛。
不过武梁相信,跟他说过的,他肯定会认真做好的。
···
送姜十一回了书院,这边武梁又捎信儿给程向腾,说姜十一受伤了,想请他帮着寻个大夫去瞧瞧。
她被程向腾要求住在寺里不能回城,说等京城里不再那么沸沸扬扬了再回去。
那她有事儿,当然只好麻烦他了。
武梁其实是想请程向腾出个面,给十一壮壮胆。那些同窗下手够狠的,需得借借程侯爷的威风来抖那么一下。
当然程侯爷出马,怎么会只是请个大夫去呢。
程向腾听说小姜同学为了替武梁出头挨了揍,便亲自请了大夫送了伤药过去,顺便把书院两个助教夫子骂得狗血淋头。
那两个助教夫子,大体相当于现在的生活老师,课堂之外的工作归他们管。如今学生课下不但以传闲话为乐,还打架斗殴聚众行凶,简直不成体统。
程向腾斥问他们教带出一帮什么东西,弟子们当众说人长短,作夫子的不知约束还是无能约束?这样的道德和能力,又怎么配当夫子。
骂得人家两个助教夫子无颜再在书院这种高雅地方误人子弟,当场盖起铺盖背着包裹走人了。
程向腾又斥问说闲话的小子们可有实证,若无,请他们家长来说话。
请家长这种东西,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比较坑爹。但侯爷发了话,这事儿确实是自家小子理亏,那些当爹的不出头也得出头了。赔礼,道歉,一个个作尽俯首姿态,程向腾才算罢休。
然后书院里被自家老爹揍一顿,被勒令领回家好生教养的有那么好几个。
有程向腾这态度作后盾,那些在十一面前趾高气昂无所顾忌的高贵头颅们,也不敢有事无事瞎仰那么高了。
流言于是从明面转到了地下。
而姜十一也按武梁嘱咐改走文路,并且大张旗鼓放话出来,说有事儿大家明着说啊,背后唧歪的那是小人行径恶贱嘴脸,与反方约战溢水河,择日辩论。
他搞得动静挺大,在南山书院放话,在成兮酒楼放话……高调得整个京城都没有不知道的。
···
溢水河上溢水桥。
对辩日子说到就到。
参加辩论的分左右站桥上,凑趣瞧热闹的沿河列两旁,人乌涣乌涣的,这阵势,出人意料的大。
人民群众对八卦的热情,真是古今咸同。
姜十一站在桥上,有种千斤重担一肩挑的压迫感,又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豪迈感,还有要力挑众人的兴奋感。今天他是领头雁,他是排头兵,他要冲锋陷阵舌战群雄哪,想想又有些激昂。
收敛心神深呼吸,冷静一下后,姜十一瞄瞄自己身边的人,再瞄瞄对方。不由又一阵儿阵儿的心慌。
还是人家人数多呀。
姜十一是早早就摆开阵势站在这里的,和他一队的,有他在书院里的两个同窗,和成兮酒楼顾客群里几位立场十分坚定,已经雄辩过不少场的举人学子。
不是没有更多的人追随。只是这是武梁的意思,让他们出面的人尽量少些。有那么几个人,就足够了。
这样对方就不会为了人数上的优势,而动员更多的人参战。也免得以后有人提起来,会说当初她的反对派队伍,是多么多么的壮观。
并且人数少,这也是沾便宜的一种。
咱这里满打满算就那么不足十人,对方若人数过多,赢了也不见得是因为道理在他们那边,而可能纯是因为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所以他们也只能精简人员。
现场重新调配,就会有各种问题。多种准备后想上的没能上,怨,随大流不想出力的仍硬被扯上了,也怨。总之他们少不了会有各种问题,自乱阵脚。
这是心理战。
但姜十一的心里也天人乱战。
一会儿强自镇定,想把自己准备好的一二三四条仔细再背上一遍,免得到时候打磕巴说不出来。
一会儿又忍不住埋怨燕南越,他来了信儿说今天会来京参辩,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他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真的忘恩负义不记从前了吗?他说心里一直感激姑姑喜欢姑姑忘不掉姑姑,只是因为明知事不可为,所以求亲不成就迅速撤退那些话,都是为了自己开脱的吗?这还是他认识了许多年的哥哥吗?
抬头看看天,差不到到时辰了,可是兵呢,姑姑说的兵呢?姑姑一向办事谋定而后动,少有办不成的,难道这次是因为被困囿山中,所以遣兵不成吗?
兵不达阵,还用什么兵?
姜十一站得笔直,手在袖里捏得死紧,要开始了呀,会成功吗,会失败吗?第一腔该由谁来开,自己吗?应该怎么说?
···
实际上第一腔不是姜十一开的,也不是对方开的,而是来自桥头外,高头大马上一人。
程向腾端坐马上,瞧着泱泱众人,高举着马鞭定位,口里朗声道:“今日承蒙各位拨冗前来,同为姜氏女品行一辩。”
那架式,搞得跟这地儿是他的地盘,由他当家作主似的。
打完招呼,又表态,“在此之前,请容许程某说一句:不论姜氏女是优是劣,都是我程某的妻,不论今天结论是什么,我与我妻都将虚心接受,劣则改之,优则共勉。程某在此,多谢各位的盛情关注。”
客气完,抱拳略略一揖,然后放下手,顿片刻,无视周围寂然无声的众人,淡淡然的客串主持道:“那么,现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