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严欣有点不太明白索兰话里的意思。
索兰点头,平静的道,“刚才辛追带着我进门时,正好看见严太太开着车准备出门,车上还载着你妹妹严欣……而且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显然是准备远行的样子。”
严欣蹭的一声站起身,“——你说什么?她们母女俩打算跑路?”
“应该是这样的,我看车上还放着两个行李箱,车速很快,而且神色慌张,显然是打算趁机离开。”索兰应声。
“有没有看见他们俩准备奔哪个方向去?”严悦一边问着这话,一边飞快的就要往外冲。
索兰上前一步,却是一把拦下了严悦,“严小姐,你倒是不用急着追他们俩,刚才看见他们匆忙带着东西出门的时候,我已经拜托过辛追姐了,她开着车悄悄跟在两人车后面,监视他们去哪里……辛追姐是叶家培训出最优秀的助理之一,不过是小小的跟踪而已,难不倒她的。”
严悦长长地松了口气,苦笑着看向索兰,她倒是没料到,叶妩给她派过来的这个助理,刚来就给她办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被这对母女跑了……她真无颜面对叶妩了。
既然有人跟踪那对母女,严悦倒也不太着急了,重新落座,紧锁着眉头,“我爸呢?”
“我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严先生在哪里。”索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严悦拍了拍额头,是了,索兰才刚跟自己见面不到两个小时,还是第一次来严家,哪里会知道这些事……自己还真把她当成万能的存在了。
心理自我安慰了一下,严悦看向索兰,默然了片刻,又忍不住低声问道,“索兰,我家里是什么样子,想必你也大大致清楚了,可不可以告诉我,如果是在叶家的话,叶妩会如何处理这种状况?”
索兰倒是笑了出来,这些叶家的规矩,她是从小听到大的,简直铭刻进了骨子里,“严小姐,你所说的这种状况,是绝对不会在叶家发生的。首先,家中有几个佣人都是世代侍奉叶家的,有所风吹草动,如果家中有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他们会立刻上报;其次,叶家人出门,是从来都不会自己开车的,一般都是由家中专职司机开车送达目的地;第三,叶家人从来都不单独出门,一般都会随行带着助理,没有参与家族事务的,则会随行带着家中保镖,绝对不会出现单独出门的情况,这也是为了确保家中人的生命安全……就比如说我们家大小姐,她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单独出门过。”
严悦几乎要听得呆掉了,“叶妩……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单独出门过?”
“是的,单独出门,这对于一个家族继承人而言,是绝对禁止的,一是为了保护家族利益,二则是保护家族传承,尤其还是叶家这种人丁稀薄的,更加注重这些方面的规矩。”索兰理所应当的道。
严悦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开玩笑的吧?那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吗?难不成她出去约会,也都是带着人吗?”
索兰微笑,这些事情爷爷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是跟她说过的,所以现在严悦问起来,她回答得也是轻车熟路,“第一,豪门子女不需要约会,只需要按照家族需要进行联姻,第二,家族继承人不需要隐私,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传承和延续,第三,如果家族继承人需要一定单独空间,会选择某些安全地点,例如酒店、会议室,这些地点在经过助理检查之后,可以给予一定单独空间,但是在户外单独出行,是绝对不可能的。”
严悦之前还觉着叶妩这个叶家家主当得潇洒恣意,可是现在听了索兰的话语,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还隐隐的同情起叶妩来,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没有私人空间、没有隐私,没有约会,甚至连出门都要带着两个人跟在后面,怪不得……从见她第一面开始,这丫头就从来都没见过她单独出现的!
瞧着严悦的表情,索兰到失笑了出来,微微垂下脑袋,借以掩饰掉眼底的某些幸灾乐祸,“严小姐,我是家主派过来协助、保护于你的,除非你已经威胁到了我叶氏家主的安全和利益,否则在其他情况之下,我将会以你的生命安全和利益作为第一要务,所以,在接下来的漫长的时间里,请你全身心的信任我。”
严悦点了点头,“这个是当然的,要是不信你、不信叶妩的话,我也不会让叶妩把你调过来帮我……对了,你也别这么客套了,张口严小姐闭口严小姐的,以后私下里,就叫我严姐吧,职位就是我的私人助理。”
索兰犹豫了一下,随即应声道,“是的,严姐。在临行前,大小姐曾跟我提出要求,希望在你前往天京城之前,我能将你调教成一位合格的世家千金,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可能在某些方面对你要求严格一些,尤其是在某些礼仪和举止上,如有失礼之处,还希望能够取得你的谅解。”
严悦摆了摆手,“这个倒是不必了吧?我以前学过礼仪的。”
索兰笑了笑道,“可你学的只是名媛礼仪,不是世家千金的礼仪,我所说的世家千金礼仪,包括世家千金范畴之内的某些暗示和规则,以及在整个圈子里的潜规则……我叶氏近五百年历史,对世家的礼仪和规则并不陌生,所以请您相信我。”
严悦沉默了一下,只好道,“那好吧,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请你多多教我了。”
她知道索兰是为了自己好,外祖家毕竟是世家,她这个外孙女在外祖家并没有多么的稀罕和珍贵,也没有多少感情,如果她不努力变得优秀,恐怕连留在世家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严姐,这是来之前辛追提醒过我的。”索兰忽然道,“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和新的名字……之前我在大小姐身边待过一阵,因为犯了大错被遣送回家族驻地重新接受教导,为了免除某些麻烦,最好在去天京城的时候,换个名字。”
“犯错?你犯了什么错?”严悦细细的打量了几眼索兰,她真的有点想象不到,眼前这个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索兰,还能犯错?
索兰笑而不语,微微垂下脑袋道,“很抱歉,严姐,叶家内部事务,是绝对禁止被透露出去的。”
严悦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赶紧转移话题,再不打听叶家的事情了,心里却暗暗感慨:这就是豪门世家的底蕴啊,仅仅是培养出的一个小姑娘,都可以优秀到这种地步。
严悦和索兰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半天,把事情说清楚了,这才走房间里走出去,严悦刚想跟家里佣人们吩咐一声,介绍一下索兰,却见家里的佣人们忙里忙外的,甚至有好几个已经开始准备行李了,顿时让她有些不解。
拉了一个佣人问过之后,严悦这才知道,早晨杨蕙如还没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吩咐辞退佣人以缩减开支了。
推门进入严峻熙书房的时候,他正在对着自己面前摆着的几样古董发愁,瞧见严悦进来了,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还隐隐的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小悦,你过来了?爸爸给你安排了两个小时之后的飞机,你去天京城,跟你外公外婆求求情,不过是件小事,只要他们肯帮忙,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么多年来,爸爸终于对自己微笑了,严悦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可是随即恨意浮上心头,又让她清浅的笑了出来,“爸爸,我刚才给外公打过电话了。”
严峻熙眼底闪过一道光亮,“你外公怎么说的?”
“他说考虑一段时间的,但让我们父女俩先把钱还给人家。”严悦无奈的摇了摇头,“外公说了,要是钱都没还给人家的话,连他都不好插手。”
“还钱啊……”严峻熙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还钱倒是好办,只要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没事就行。
既然严悦外祖家已经松口,有意愿帮自己收拾这次的烂摊子了,严峻熙倒也不着急把严悦送去天京城求关家了,他还正怕这丫头去了关家,就翅膀硬了,再不肯回来了呢。
严悦笑了笑,“爸,家里的钱够吗?要是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妈妈生前留下来的几样首饰,把首饰卖了也行……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好看着家里欠了这么多钱,无动于衷吧?”
不得不说,严悦说的这两句话,倒是让严峻熙第一次觉着这个丫头还挺不错的,知道在家里面临困难时肯把自己的首饰拿出来卖了,算自己没白养她这么多年!
严峻熙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道,“那行啊,正好家里缺钱,你赶紧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拿出来给我吧,一会让你杨姨再跑一趟去卖了。”
“嗯,索兰,去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就在我梳妆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严悦浅笑着道。
索兰将首饰盒拿回来,放到严峻熙面前时,不由得让严峻熙皱了皱眉头,带着一点怒气的道,“小悦,你怎么揪着几样首饰啊?哪里够给家里还债的?你妈生前的那些首饰呢?莫不是被你偷偷藏起来了吧?”
严悦快被气乐了,“爸,你要是嫌少,就别要了!还说我把首饰藏起来了,真好笑,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哪一次我戴首饰什么的,不是被严欣那丫头要了去?我原本满满三盒子的首饰,这几年下来,就剩这几样了,剩下的全都被严欣要走了,你现在还说我藏起来了?”
严峻熙回想了一下,想到之前每一次看见严悦戴点漂亮首饰,严欣总会满脸艳羡渴慕,自己就让严悦这丫头把首饰摘下来给严欣,日积月累之下……尤其是去年开始,他还真的很少会见到严悦这丫头戴首饰。
被严悦这么说了一通,再加上自己还要求着这丫头帮忙跟她外祖家说情,严峻熙倒也不好再逼迫下去,只是偷偷的让佣人去翻她的房间了。
只可惜,严峻熙打错了算盘,严悦自己偷藏起来的贵重首饰,早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就被她偷偷的藏进了银行保险柜里,去翻她自己的卧室?恐怕毛都找不到!
父女俩心里各种腹诽着什么,严悦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故意问道,“对了,爸,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杨姨和严欣去哪里了?我刚才从窗户里,好像依稀看见他们俩出门了。”
严峻熙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你杨姨和你妹妹去把家里的首饰、古董整理一下,出去找人卖掉了,再把家里的存款整理一下,凑在同一个账户中,到时候看欠了多少。”
“喔?是吗?”严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严峻熙,“刚才看他们出去的时候,好像还带了不少衣服的,唔……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想让他们母女俩出躲躲呢。”
严峻熙猛地抬起头,“带衣服走的?”
“对啊。”严悦笑吟吟的点头,“估计是想把自己的衣服也都卖了吧?哎,杨姨也真是的,卖什么不好,就算把家里这处房子卖了,也不该卖自己穿的衣服啊,那些旧衣服又不值钱。”
严峻熙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了某种不好的猜测,可随即想到两人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又摇了摇头,不会的!蕙如跟自己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那么做?
可如果不是像自己心里猜测的那样,那么,蕙如又为什么会带衣服出门?
心里剧烈挣扎着,一方面是对妻子的信任,另外一方面却是隐隐的猜疑,尤其是昨天晚上那只陌生的紫檀木匣,隐隐的让自己有些怀疑起了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的女人……
严峻熙的脸色也随着他剧烈起伏的心境而变化着,看得严悦抿唇偷乐,主动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爸,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给杨姨打个电话就好了呗,也省得她真的出门把自己的衣服都卖掉了,不然别人还真以为我们严家完了呢。”
严峻熙苦笑了一下,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就是自己纠结着,怎么都忘记了打电话问问?连严悦这个丫头不如。
想到这,严峻熙赶紧接过电话,拨通了杨蕙如的电话号码,等了好半天,居然是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后,严峻熙心里隐隐的有些觉着不太对劲,又给严欣那边拨了个电话,可谁料……严欣的电话干脆就是关机!
再给杨蕙如打电话的时候,杨蕙如那边的电话却已经关机了。
这下子,严峻熙的脸都白了,摇了摇头,歇斯底里的大叫道,“不!不会的,肯定是你杨姨的手机没电了。”
“杨姨的手机没电了,严欣的手机也那么巧的没电了?”严悦笑吟吟的看向严峻熙,“而且,我记得按照严欣的习惯,好像是每天晚上到家之后,必定让人给自己的定制款手机充电吧?”
伴随着严悦的这话落音,严峻熙跟疯了似的,拼命地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掀翻在地,“不!不会是这样的,肯定是个误会……蕙如怎么可能这么对我?她是绝对不可能拿着我们两人的共同财产,带着我们两人的女儿小欣,就此跑掉的!她知道现在是我最困难的时候,她肯定会陪伴在我身边的……”
严悦没搭理严峻熙突然的疯狂,只是径自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手机,笑吟吟的道,“爸,我的积蓄和首饰,也就这么多了,都给你留着还债吧,家里的房子……我也准备找人卖掉,噢,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名下还有一套房子吧?那套房子也卖了吧,把钱凑一凑,好歹保住你的职位和仕途……”
说完这些,严悦径自出了门,不等着她顺手把书房的门关上,却听得身后的书房里,突然传来噗通的一声,严峻熙气急攻心,手捂着心脏的位置,一头栽倒在地面上破碎的瓷器碎片里!
严悦转过身,透过半开的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手捂心脏,在瓷器碎片中挣扎着,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严姐?”索兰挑眉,带着点请示意思的看向严悦。
严悦悄然勾起唇角,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狰狞而森冷的笑意,冲着索兰摆了摆手,示意让她不要有任何举动,然后径自走上前一步。
严峻熙瞧着严悦上前的姿态,苍白如纸的脸上瞬间涌起一抹希翼,挣扎着想要爬上前去,让严悦救他……
出乎意料的是,严悦上前一步,正好走到门口的位置,抬起手,然后……缓缓的关上了书房的门,将父女两人隔绝在一扇门的两个方向。
“索兰,吩咐下去,就说我爸在书房里想对策,谁也不许进去打扰他。”严悦轻笑着吩咐道。
索兰悄然垂下脑袋,“是,严姐,我这就去做。”
“嗯。”严悦随口应了一声,径自向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一抹笑容,在索兰看来,似乎比之前的冷笑多了些什么东西,仅仅是瞟了一眼,便让人觉着,脊背发凉。
一直到晚饭时分,家里的佣人遣散了一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个在严家做了好几年的熟手,其中一个最得严峻熙其中的女佣,抖着胆子敲开了书房的房门,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满地的碎瓷片、严峻熙青白的面色以及……一具僵硬了的尸体。
尖锐的叫声过后,严悦匆忙赶到书房门口,瞧见父亲已经冰冷了的尸首,双眼当即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流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尸首旁边,一边叫人去打电话叫急救,一边嚎啕大哭着……
急救车和警车是一块赶来的,医生在看过病人之后,摇了摇头,“早就没气了,心肌猝死,病人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气急之下,心梗发作,悄然猝死在书房里的,家属可以准备后事了。”
警方的法医鉴定也是如此,他人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从昨晚到今天傍晚,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严家便经历了从天堂到地域的转折,连警方都出动了,而且死的还是严峻熙,自然瞒不过星城官方众人。
米之洲和宋之忆赶过来时,严家别墅一改往日的繁华,蒙上了一层凄凉悲戚的氛围,家里的所有装饰,全都撤下了,盖上了一层层的白布,别墅前院哀乐阵阵,一台刷着红漆的棺木停放在院子里,棺木旁白幡招展,披麻戴孝的严悦跪在棺木前,哭得那叫个凄厉悲惨……
抵达前院,所有人都看见严悦孤零零的跪在那,不由得让人心生疑惑,严家……怎么就剩她了?大着肚子的严太太和昨晚惹了祸的严欣呢?
米之洲扶起严悦,提出这个疑问时,得来的却是严悦越发悲惨的嚎哭声,“米先生,我爸死得冤啊!是杨蕙如这个该死的女人,和她的那个宝贝女儿,把我爸害成这样……昨天晚上,明明是严欣闯下的祸事,我爸为了给她收拾烂摊子,四处借钱,甚至都准备卖房子,让我卖掉我妈生前的首饰了……”
“正是杨蕙如这对母女,他们骗我爸说,要准备把家里古董首饰和存款整理在一个账户里,好准备还人家的钱……然后,她们母女就带着着家里所有之前的东西跑了!我爸和我起先都还没注意这事,后来是我爸给他们俩打个电话,两个人的手机都关机了,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让我派人出去找她们俩,说他自己在书房里呆一会,清静一下,想想跟谁借钱还债……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佣人推门进去,这才注意到,我爸他、他居然……”
话音未落,严悦再度痛哭了起来,“杨蕙如跟了我爸那么多年,还跟我爸有了那么大的女儿,她肚子里还揣着我爸的儿子,怎么就可以这么狠心,是他们自己闯下的祸事,我爸替她们收拾烂摊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跑了!”
米之洲听着严悦这话,忍不住到了口凉气,杨蕙如跟了严峻熙那么多年,现在说跑就跑,这女人……也真够狡诈、够狠啊,这哪里是什么女诸葛?分明是个狡狐狸啊!
心里腹诽嘀咕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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