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骂道:“张眼露睛奴才,又来葬送主子。俺奶奶正梳头哩,还不快走!”
月娘听见,问道:“她说什么?”
小玉不能隐讳,只得说:“五娘使秋菊来请奶奶说话。”秋菊却把实情说出,月娘不信,秋菊定要月娘去看。月娘梳了头,来到金莲房门首,早被春梅看见,春梅慌忙报与金莲。金莲与经济两个还在被窝内未起,听见月娘来到,吃了一惊。金莲把经济藏在床里厢,用一床棉被遮盖,教春梅放小桌儿在床上,拿过珠花来穿珠儿。
不一会,月娘进房坐下,说:“六姐,你这些日子不见出门,只道你做什么,原来在屋里穿珠哩。”说着,拿起珠花观看,夸道:“穿得真好!到明日,也替我穿这么一条戴。”
金莲这才定下神来,令春梅倒茶来与大娘吃。月娘吃了茶,坐了一会儿告辞出门。
待月娘出去,金莲连忙打发经济出港,往前边去了。金莲不知月娘为啥一大早来自己房中,春梅猜出又是秋菊干的事。这时,小玉走来,说了秋菊去后边找月娘一节。金莲恨得直咬牙儿。
月娘虽不信秋菊的话,去金莲房中也没看见什么异样,但心中还是担忧金莲少妇嫩妇,没了汉子,日久一时心邪,越轨出事。一旦出事外传,西门庆为人一场岂不全失光彩。于是以爱女之故,不教大姐出门,把李娇儿厢房挪与大姐住,教他俩口儿搬进后边仪门里来,又教经济常在铺子里上宿,取衣物药材,同玳安一道出入。吩咐各处门户上了锁,丫环妇女无事不许往外边去。这便把金莲和经济的来往全隔断了。
春梅见金莲脂粉懒匀,茶饭顿减,恹恹瘦损,便常时劝慰。这日,得知月娘又留下两个姑子晚夕宣讲经卷,陈经济在铺子里值夜,春梅要金莲写下个柬帖儿,自己设法送出去,叫陈经济进来。金莲已是孤枕难挨,凄凉怎禁,千谢万谢春梅,写了一首《寄生草》,让春梅送去。
春梅端了些酒菜给秋菊吃,然后借口到前边马坊取草填枕头,溜进铺子,见陈经济一人在内只影独叹,便把金莲的柬帖儿送与他,要他好歹快进去。陈经济展开帖儿,只见上面写的是:
将奴这桃花面,只因你憔瘦损。不是因惜花爱月伤春困,则是因今春不减前春恨,常则是泪珠儿滴尽相思症。恨的是绣帏灯照影儿孤,盼的是书房人远天涯近。
经济看罢,忙向春梅躬身唱喏,又搂抱着她,按在炕上亲嘴咂舌。两人相戏了一会,经济让春梅先回房去,自己收拾一下就到。
金莲得知,便叫春梅在门外迎候。陈经济到生药铺中叫了平安儿这边铺中睡,然后借着明亮的月光,打后面角门走入金莲房这边来。春梅接住,进入房中。金莲拉着他坐下。春梅关上门,房中放桌儿,摆上酒肴,又去秋菊房把门倒扣了。金莲与经济并肩而坐,春梅打横,把酒来斟。于是三人穿杯换盏,倚翠偎红,吃了一会儿,又下鳖棋儿。酒浓上来,金莲娇眼乜斜,乌云半,取出西门庆用过的淫器包儿递与经济,又拿出瓶儿的春意二十四解本儿放在灯下,自己赤身露体卧在一张醉翁椅儿上,经济也把衣服脱了,照那本儿上的样儿行事。一会儿,金莲又教春梅也脱了衣服,在经济身后推送,省得经济累着。
秋菊先被春梅灌了酒,睡得早,睡到半夜起来净手,见房门倒扣着,推不开,于是伸手出来,拨开了吊儿,看见前房还有灯光,便借着月光,蹑足潜踪,走到前房窗下,润破窗纸望里瞧看。房中掌着明晃晃灯烛,三个人吃得大醉,都赤着身子,正干得高兴。秋菊暗想:“还打我哩,今日全被我看见了。到明日对大娘说去,该不会又说我骗嘴张舌,赖她不成!”
三人整狂到三更时分才睡。
天亮时,经济便起床往前边去了。春梅起来走到秋菊房前,见门已开了,赶忙来报知金莲。金莲恨心顿生,教春梅去把秋菊扯来,哪知秋菊已走到后边上房,把昨夜所见尽皆告知月娘。
月娘听罢,心中一惊,又想到此事不可唐突,不论是真是假,传出去都不是好名声,还须自己眼见真实,再作处置。于是喝退秋菊,不许胡说八道,把个秋菊唬得拔脚飞跑出去。
金莲闻知月娘不信,心中越发放大胆了,也就不去责打秋菊。
深秋时分,吴月娘由吴大舅保定,玳安、来安跟随,雇了头口暖轿,上泰山顶与娘娘进香,还西门庆病重之时许下的愿。临行,吩咐玉楼、金莲、雪娥、西门大姐好生看家,如意儿和众丫头好生看孝哥儿,出门而去。
金莲见月娘一行渐渐远去,心中如释重负,身上如解绳缚。从此,月娘在外二十余日,金莲与经济两个,前院后庭,如鸡儿赶弹儿相似,无一日不会合。
一日,金莲把经济叫到房中,告诉道:“奴有一事说与你听:这几日,眼皮儿懒开,茶饭儿怕吃,腰肢儿渐渐大,肚腹中只觉上翻,身子儿好不沉困,已有三四个月不来身上,怕是已有半肚身孕。你休推睡里梦里,趁你大娘还没来家,到哪里讨贴坠胎的药,趁早打落。不然,弄出个怪物来,我就寻了无常罢了,再休想抬头见人。有你爹在时,烧香求药,不见个胎影。今日他没了,和你相交多少时儿,便有了孩儿。”
经济听了,想了想说道:“咱家铺中诸样药都有,倒不知哪儿样是坠胎的。你放心,大街坊胡太医,他大小方脉,妇人科,都善治。等我问他赎取两贴与你吃下,把胎坠了。”
金莲哭道:“好哥哥,那你快去,救奴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