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姐在山头上对李娇儿说道:“妈说你,摸量你手中没什么细软东西?不消只顾在他家。你又没儿女,守什么?教你一场嚷乱,登开了罢了。昨日应二哥来说,如今大街坊张二官府,要破五百两银子,娶你做二房娘子,当家理纪。不可错过了时光。”李娇儿记在心中,落后乘人乱之时,把那裹五锭元宝的布包传了出来。
这事传给月娘知道了,吩咐门口的平安儿,不许李家人来往。这李娇儿恼羞成怒,找寻由头儿同月娘大吵大嚷,还要上吊。月娘慌了,与大妗子计议,把李家虔婆请来,要打发她回去。虔婆趁机要钱,月娘把她房中衣服首饰箱笼床帐家活全部与了她,打发出门,只是不把伏侍她的两个丫环放去。娇儿还真想要这两个丫环,被月娘一句“你倒好买良为娼”说到心慌处,不敢再言,拜辞了月娘而去。不久,张二官使了三百两银子,娶到家中,做了二房。那应伯爵也日日在这张二官儿府中趋奉,把西门庆家中大小之事,尽告诉了他,又说了金莲的美貌才情。张二官十分高兴,一方面打点千两银子,上东京寻枢密院郑皇亲,要讨提刑所西门庆这个缺,一方面嘱咐应伯爵打听潘金莲嫁人的消息。
西门庆一死,潘金莲便和陈经济又勾搭上了。趁着家里家外忙乱,两人无一日不在一处嘲戏,灵前溜眼,帐后调笑。
这日,金莲见大姐在后帮月娘她们做事去了,暗地捏了经济一把,说道:“我儿,你娘今日可成就了你吧,趁大姐去了后边,咱往你屋里去吧。”经济听言,心里一阵欢欣,先往屋里开门去了。金莲黑影里抽身,钻入房内,也不说话,解开裙子,仰卧在炕上,双凫飞肩,与陈经济交合玩耍。霎时云雨了毕,金莲怕有人来,连忙出房,往后边去了。
这经济小伙儿尝着了这个甜头儿,次日早晨走到金莲房来。
谁知金莲还在被窝里未起来。陈经济从窗眼里看觑,见潘金莲被拥红云,粉腮印玉,说道:“好一个管库房的,还不起来!今日亲家爹来上祭,大娘吩咐教把昨日人家送来的祭桌收进来,你快起来,拿钥匙出来给我。”金莲连忙教春梅拿钥匙与经济,经济教春梅楼上开门去。金莲便从窗眼里递出舌头,两个人隔窗咂了好一会儿,直到春梅开了门下来,经济这才往前边看搬祭祀去了。
从此,这二人逐日白天偷寒,黄昏送暖,或倚肩嘲笑,或并坐调情,掐打揪摸,通无忌惮。有时因为有人在旁,不便说话,便将心事写成,搓成纸条儿,丢在地下,你传于我,我传于你。一日,四月天气,潘金莲将自己袖的一方银丝汗巾儿裹着一个玉色纱挑线香袋儿,里面装安息香、排草、玫瑰花瓣儿,还有一绺头发,又放了些松柏,一面用针挑着“松柏长青”,一面是“人面如花”八个字,封妥,去与经济。不料经济不在自己厢房内,于是从窗眼内投进去。经济回来开门入房,见了拾起来,打开,品玩诸物,又见一纸上有首词,名《寄生草》:
将奴这银丝帕,并香囊寄与他。当中结下青丝发。松柏儿要你常牵挂,泪珠儿滴写相思话。夜深灯照得奴影儿孤,休负了夜深潜等荼架。
经济见词上约他在荼架下私会佳期,好不欢心,随即也封了一柄金湘妃竹扇儿,写了一首词在上面答她,袖了走进花园内。不料月娘正在金莲房中坐着,陈经济三不知,进了角门就叫:“可意人在家不在?”
金莲听了,连忙走出来,掀起帘子,一边暗暗摆手儿,一面大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陈姐夫来寻大姐。大姐刚才在这里,和她们几个往花园亭子上摘花儿去了。”
经济先是一愣,仔细看去,月娘在房里,便把那情物暗暗递与金莲袖了,转身出去。
月娘问金莲:“陈姐夫来这儿做什么?”
金莲答道:“他来寻大姐。我告诉他往花园中去了。”
月娘信以为真,坐了一会,起身回后边去了。金莲忙向袖中取出东西,拆开,却是一把湘妃竹白纱扇儿,上画一种青蒲半溪流水,有《水仙子》词一首:
紫竹白纱甚逍遥!绿叶青蒲巧制成,金铰银线十分妙。妙人儿堪用着,遮炎天少把风招。有人处常常袖着,无人处慢慢轻摇,休教那俗人儿偷了。
晚夕,金莲早把春梅、秋菊打发睡去,自己则在房中绿窗半启,绛烛高烧,收拾床铺衾枕,薰香澡牝,独立木香棚下,专等经济来赴佳期。
陈经济待大姐走去后边月娘房听那尼姑宣卷去了,与了丫环元宵儿一方手帕,吩咐她看守房中:“我去你五娘那儿下棋,若大姑娘进来,你快去叫我。”元宵答应了。
经济走来花园中,走到荼架下。这时花筛月影,参差掩映。只见金莲摘去冠儿,半挽乌云,上着藕丝衫,下着翠纹裙,脚衬凌波罗袜,立于木香棚下,小伙儿猛然冲出,双手把金莲抱住。
金莲唬了一跳,嗔道:“呸,小短命,猛地钻出来,唬了我一跳。这是我,若是别人,你也这大胆子搂起来?”
经济笑道:“早知搂的是你,就是错搂了红娘,也是没奈何。”
于是二人相搂相抱,携手入房。房中荧煌煌掌着灯烛,桌上设下酒肴。金莲问道:“大姐知道么?”
经济答道:“大姐去后边听宣卷去了。我已安付下元宵儿有事来叫我,只说在这里下棋哩。”说完笑了起来,金莲也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