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个人对个人的谈判,对伊戈尔和史蒂夫都是很大的考验。两边的董事会都批准后,双方定于2006年1月24日周二宣布这个消息。伊戈尔飞到洛杉矶,同拉塞特、卡特穆尔和史蒂夫一起向皮克斯员工宣布这一消息。在宣布消息前的一个小时,史蒂夫提议和伊戈尔一起去园区里散步,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这让伊戈尔颇感意外。
伊戈尔对史蒂夫说自己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和律师艾伦·布雷弗曼说几句话,然后再去散步。“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伊戈尔承认,“也许他想反悔,也许他想要更多的钱。”接着,伊戈尔和史蒂夫走出了大楼。史蒂夫带着他走到了园区角落的一条长凳旁边。他们坐下后,史蒂夫把手臂搭在了伊戈尔肩上。伊戈尔回忆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说:“鲍勃,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必须要向你坦白,因为跟这个协议有关。”
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我的癌症转移了。”当时是2006年1月,自从那次手术以后,外界没有得到过任何关于他癌症转移的消息。因此我让他告诉我更多信息,他说癌症转移到了肝上,要接受化疗,我让他告诉我更多细节。他说,“我向自己承诺,一定要活到里德高中毕业。”
我问,“里德几岁了?”
他告诉我14岁,4年后毕业。他说,“他们告诉我存活5年的概率是50%。”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除了想一吐为快以外,还有别的理由吗?”我问。
他说,“给你一个可以反悔的机会。”
我看了看表,还有30分钟时间,30分钟后,我们就将宣布这个消息。我们请来了电视台的记者,已经得到了董事会批准和投行的支持,轮子在不停地向前转动。我想,我们正处在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时代,安然丑闻让监管者更加严厉,史蒂夫即将成为最大的股东,而我要为他保守一个秘密。他告诉我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劳伦和他的医生。他告诉我,“我的孩子们不知道,苹果的董事会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你也不能跟别人说。”
好吧,谢天谢地。
我得在这张长凳上做出决定,要不要继续这项协议。我决定冒险一试,于是说,“你是我们最大的股东,但我觉得生病的事无关紧要,你本人对于这项协议来说不算重大事项。我们收购的是皮克斯,不是你。虽然我们有意宣传大股东这一点,但你是不是大股东其实对合同的价格没有影响,价格是基于我们对皮克斯的估值。”
因此我们如期宣布了收购的消息。
两位走回大楼。史蒂夫去世后,拉塞特和卡特穆尔将这幢大楼定名为史蒂夫·乔布斯楼。伊戈尔刚刚发誓会严守秘密,但他觉得应该告诉律师艾伦·布雷弗曼,听听律师的意见。布雷弗曼同意签订协议。史蒂夫找到了拉塞特和卡特穆尔,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将手臂搭在两人肩上。根据卡特穆尔回忆,“他看着我们说,‘你们觉得如何?如果你们不想签协议,我立刻让他们走人。’我们都说没问题,史蒂夫却哭了。我们互相拥抱了很久,他很爱这家公司。”
史蒂夫和伊戈尔签完所有协议后,4人共同走进中庭向员工宣布这一消息。前一天,已经有些关于协议的传言,但员工在听到史蒂夫的确认后,依然感到非常震惊。“我和卡特穆尔花了3个月时间接触伊戈尔,做了尽职调查,最终决定这是正确的选择,”拉塞特回忆道,“但其他员工并没有这个机会,他们的心情就如同史蒂夫第一次跟我们提这个方案时我们的心情,大家都在心里质问:‘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在那一刻站在员工面前非常艰难,大家似乎都难以接受。我永远忘不了,史蒂夫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坐在前面的凯瑟琳·萨拉菲安(Katherine Sarafian,《虫虫危机》的制片人)在那里哭泣。”
伊戈尔还把史蒂夫的病情告诉了另外两个人。当晚,他告诉了自己的妻子薇洛·贝(Willow Bay),薇洛是电台的记者。第二天,他又把秘密告诉了迪士尼宣传主管。公众直到2009年才知道史蒂夫癌症转移的消息,那一年他不得不请病假接受肝脏移植手术。“在那3年时间里,”伊戈尔说,“我对史蒂夫的病情很了解,因为我帮他严守秘密,史蒂夫愿意告诉我病情。我知道他曾去过鹿特丹和阿姆斯特丹,接受了受体放射性核素治疗。”
在收购协议宣布前,史蒂夫曾跟劳伦聊过是否要把秘密告诉伊戈尔。他们俩都认为应该告诉他,毕竟收购协议的价格很高。他们的讨论始终围绕一个问题:伊戈尔是否值得信任?史蒂夫告诉妻子可以信任他。史蒂夫告诉劳伦,“我喜欢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