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迪伦大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冲到了他面前,“你说回去是什么意思?”回到哪儿?荒原吗?他是说还有回去的路吗?
乔纳斯四下张望,做出“小心”的手势,示意她安静下来。迪伦对他的紧张毫不理睬,但还是在问话的时候把声音放低了。
“你说回去是什么意思?我以为回不去了。”
“是回不去了。”乔纳斯马上回答道,可神色却有些闪躲。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乔纳斯努力往回退,但是迪伦不让他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有人肯定尝试过。”她暗想。突然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那些被删掉的名字,莫非刚才她想错了?难道那些灵魂不是在来这儿的半路上丢的,而是在返回的路上消失的?有可能。
“你不可能回去的。”乔纳斯重复着萨利的话,好像这个答案是天经地义的。但面对迪伦明显不相信的表情,他还是没法一直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她追问道。德国人沉默不语,“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乔纳斯?”
他紧咬着嘴唇,打量着她,“我不知道。”
迪伦与他对视着,心里突然涌起的希望让她忘记了害羞,“你骗人。”她说着,狡黠地看着他。
“我没有骗你,迪伦。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去的,但是我知道回去就等于自杀。”
迪伦苦笑一声,“可我已经死了。”
他久久地注视着她,“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她花了一秒钟时间想了想。死,真正的死亡是魂飞魄散,的确吓人。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在胸腔中痛苦地狂跳起来。可是,接下来……在这个地方待着有什么意义呢?是,最终母亲琼、父亲,还有凯蒂,他们都会穿越荒原跟她会合。她可能会重新过上往日的生活,或是将这种生活以某种古怪的方式还原。她也可能还是像面对荒原之前那样形单影只,落落寡欢。
不值得为这样的等待付出一生的时间。如果她知道崔斯坦终将到来,那么或许她可以忍受在这里徘徊的孤寂。可那样的事不会发生,他永远、永远不会到这里来。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楚,只能紧闭双眼强忍剧痛。崔斯坦,她仍能无比清晰地回忆起被他亲吻、被他拥紧时那炽热的感觉。那一刻是她有生以来感觉最亢奋的一刻,真是天大的讽刺。
为了再次拥有这份感受,值得冒永远沉沦的风险吗?
值得。
“你连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呢?”迪伦向乔纳斯提出了质疑。他刚刚给了自己一线希望,她不想因为他的消极而退缩不前。
“不,迪伦,你不明白。”乔纳斯冲着她摇摇头,双手惶恐地举在空中,“这里有些灵魂已经见过了无数个世纪的光阴更替。他们认识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个曾经试着偷偷回到妻子、孩子身边的灵魂,然而他们中没有一个能重新回到这儿讲述他们的故事。你也见过那些恶魔了,你清楚它们会干什么。”
迪伦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那些尝试过回去的人。”
他摆摆手,不愿意多谈,只说了句:“传言。”
传言?她往前又进了一步,目光如炬。乔纳斯想往回退一步,但被迪伦挡住了无路可走。迪伦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说:“从哪儿听到的传言?”
她住在一个用木头搭建的地方,迪伦觉得那最多算个窝棚。棚子的周围是方圆数公里的平原。此处偏僻荒凉,触目只有狂吠不止的群狗,还有头顶上翻滚的雷雨云,且不论这青灰色的云层中到底会孕育怎样的暴雨。伊莱扎是乔纳斯认识的年纪最大的灵魂。乔纳斯告诉迪伦,如果这里还有谁能回答她的疑问,那就是伊莱扎了。
乔纳斯只消穿过那条街上另外一扇门,就把迪伦带到了伊莱扎的住处。刚才还建筑物林立的地方,眼下已经变成了遍布漫漫黄沙、无根蓬草的野外。迪伦看着他靠近一扇摇摇欲坠的大门,门上那几块烂木板已经翘了起来,全靠生锈的钉子勉强维系着才没有四分五裂。
他给迪伦指了指那个老女人的屋子,“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迪伦问。从屋子的一扇窗子里透出灯光,四周的昏暗让温暖的灯光看起来格外温馨。
“没有,”乔纳斯摇摇头,“但是我不知道除了她还有谁能帮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