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建造期间,高人住军用帐篷,两百平方米,三角尖顶,犹如教堂。布料成就的恢宏线条,令何安下震撼,为何无生命的物体有着强烈美感,难道生命还有别的路数?
它是战场司令部开会用的帐篷,高人却享受不了,去山下租了一户地主的宅院。何安下作为监工留了下来,一人独享大帐,看守三个箱子。
那是高人不愿带下山的藏品,两箱分别是当代大画家徐悲鸿、张大千的作品,只是奇怪,往往七八张的内容、笔法相同,乍一看像是印刷品。
画都是官员送高人的。官员向画家索要作品,不会付钱。画家的应付之法,是把一幅画作成多幅,往往十几张纸铺开,一个马嘴连画十几张,再一个马鬃连画十几张。
官员得了画,转送高人,结果高人收到了多幅一模一样的画作。高人下山前,得意地说:“那个只偷精品的贼,一定感到很为难吧?”
第三个箱子都是道书。何安下翻看,仿佛回到十六岁的山中岁月。其中一本是《鲁班经》,木匠的祖师和建筑业祖师,书中记载,建房要按时辰,在早晨装大梁和在晚上装大梁,决定着一家人的兴衰存亡。
在门槛下埋把刀,令家中长子早亡;在卧室埋半把梳子,妇女怀怪胎……还有装神弄鬼之法,如果房主克扣工钱,工匠便将猪血涂在门上,引蝙蝠来舔血。蝙蝠落在门上的声响,如有人敲门。主人开门,蝙蝠受惊飞走,主人看不见人,一关门敲门声又起,名为“鬼敲门”。
给一只刺猬喂了盐,扔到后园。刺猬吃盐后,会发出老头咳嗽声,十分逼真。人到院中一看,没有人,名为“病鬼进家”。
越看越觉人心险恶,何安下合上书,产生一个童真想法,把《鲁班经》放到了雀楼大门前。
之后的日子,山中修道者碰面后往往说:“昨晚被鬼敲门了?”
“你家有老头咳嗽么?”
大家都失眠了,能安心睡觉的只有何安下与雀楼上的姑娘。
一夜,何安下在帐篷睡觉,听到咳嗽声,暗笑,“捉弄到我头上了!”
何安下:“谁呀?”
响起一声叹息,却是女音,音质沙哑,极为性感。
不去理她,埋头继续睡,忽觉一物拱入怀中,张手摸去,是女人毛发。何安下开眼,却见一个潮乎乎的黑鼻头,鼻头之上是一双碧绿瞳孔。
何安下一惊,偏过脖子,耳边响起“咔”的一声,冰层断裂的清脆。
那是牙齿相碰声。
伏在胸膛上的是一只狐狸。
抬手击狐狸脑袋,狐狸却像天生的太极拳高手,借力弹出,跌上帐篷布面便消失了。
以手摸去,帐篷布面完好无损。狐狸化成了空气?
那是渗过油的防水布面,雨打上会一粒粒滚开,肌理严密,犹如十六岁少女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