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感到安稳和踏实,她也学着如何去迁就与退让,她可以做到,可依旧没有真正做到,依旧还在学习。
这就是她们的状态,偶尔小打小闹,但是美满,圆满,欣欣向荣。子桑不想有任何改变,因为在这里她们有可以看得到的理想将来,没有过去,她们之间的那些过去,那些不美好的,令人唏嘘的,感慨万千的都留在扬州了。
在邺城,她过的是一种平稳丰盈,没有瑕疵的生活,可扬州呢,这座城,包含着她跌宕不安的童年,她的豆蔻华年,充斥着都是死亡,肮脏,血腥,阴谋,谎言,伤害,纠结,疼痛等等。
这也是她不想再回去的原因,尽管,那里是她和她相遇的地方。
但她知道,如今这样她和她安稳平和的生活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破的,只需一次不大不小的契机。不止是因为岳莘的身份会成为变动因素之一,也是因为,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花楼里。
可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离开只是属于她们的小小院落,这里承载了关于她们太多太多细腻美好的痕迹,她又如何舍得狠心丢弃。
离开了,她们还能还原在这里的一切美好吗,那些可以感知的内心波动,那些可以值得细细品味的小动作,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那些无忧无虑的妄语,还有这院落的生着青苔的瓦檐,暖春里花团簇拥的墙头,桂花满枝的香气,这些只属于特定的地点,特定的场合,特定时间的思绪,情结,事物,场景是不能临摹重现的,只能原地保留。
她存着私心,她想留下来,多待一天是一天。
直到岳莘突然说要离开,她说只是暂时回去,只是这一次花费时间有些漫长,可子桑知道她的拖延之心也快迎来期限了。
也是,她们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邺城。
因为不舍与一种意料之中却是情理之外的突然,她还是生闷气了,恼火与憋屈,她便把所有火气都撒在与她说这事的罪魁祸首身上,她不知自己为何要生这无名火,但她实在是怄气厉害,让她不想理会那个给她预兆的人。直到那人快要离开了,她才生觉后悔。
今夜若不回去,那以后她们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纯粹如同白纸的,不加修饰的时刻了。
她把她整个人捂在那人的身后,将她抱着,靠着,蹭着,待她终于满足,便安安静静地说。
如果你无法陪我去赏桃花,那今夜就和我看繁星吧,这样的话,我就当你不食言。
岳莘是第一次徒手爬上屋檐,那颤颤巍巍的木梯,子桑像只机敏的小母猴,三下五除二就攀上去了。而她多少是害怕,但还是像个腿脚不好的老人,硬着头皮扶着梯缘往上爬,子桑盘坐在半倾的砖瓦上,咯咯地嘲笑她,手倒是伸出来把她往上拽。
到底是爬上来了,她气喘吁吁地随着子桑坐在凸起瓦楞上,因为耗了部分力气,她只顾着调整气息了,有些狼狈。子桑则环过她的手臂,默不作声地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将头靠在她的右肩上,安静地远望远处黑色天际上的星辰点点,暖风徐徐拂动,飘溢花香漫漫,直到某个时刻,她沉重的呼吸悄然变得平稳,子桑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些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她听的。
“还记得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们也坐着庭后的长廊上光着脚丫看星星月亮,那一次,我说着嫦娥玉兔,毫无边际,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与陌生的你说那些话,或许我只是想接近你,却不知道如何去做,也只能胡言乱语了。我与你说了许多,到头来你也只是稍稍吐露心迹,可仅仅是这一点也让我在那晚上欢心地睡不着觉,可谁知,后来才发现,我以为来着不易的,稀少得可怜的真情流露,也是真假参半的,想想那时,我真傻。岳莘,你知不知道那时的你是多么难以靠近,像一座无法攀越的冰山雪障,以至于很多时候,我还会怀疑,现在陪在我身旁的你,是不是真的是你,是不是同一个人,真实的你。可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你,可以触摸,可以接近,不会遥不可及了,真好。”
“又在说胡话,我哪里变过,我还是我,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在你身边的我都是同一个人,不要瞎想!”
岳莘完全不解风情,她听了子桑这番不知首尾的话,先是皱了皱眉,然后认认真真地挑出她觉得不满之处,简直是在避重就轻。可子桑一下子便听出了她话里的漏洞,她心中暗自发笑,表面却是不动声色,望着这星辰繁耀,漫天闪烁,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那心也是一样,没变吗?”
“没有。”
岳莘根本没有多做思考,脱口而出,她觉得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只是真心话,并没有表露太多情感,可这句话一出,便惹得身旁人咯咯地痴笑,把她的手臂搂得更紧了,岳莘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说多了什么,叫那人突然笑得如此不加掩饰,像是胜券在握。
“喏,在一开始,你便喜欢上我了,你承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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