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尽管如此,岳莘一点轻松感都没有尝到,反而她开始有些不安了,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再担心什么,明明旧宅到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她的确赢了。
可……
她把子桑拴着自己身旁死死的,但日复一日地过去,似乎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再过一月多,新年过后,她打算带着子桑去还愿。
岳莘以为一切如同往常,偌大的寺庙,人来人往,谁会有胆子在那儿闹事,何况她一直待在子桑身边,可她还是低估了旧宅的恶毒。
岳莘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子桑被劫走,她把寺庙里里外外地翻遍了,也寻不到人,发了疯似的,就往旧宅赶。
可那边似乎早已知道她会过来,只是告诉她回去等消息,若报官,那她就再也见不到子桑了。
岳莘不知道子桑是真被劫走,还是蓄意制造假象,都有可能,可她宁愿选择相信前者。
二日过后,有人送来一封信件,还有一块裹在麻布里的小包,她完全忽视了那封重要的信件,而是着急地先打开那包附带的东西,抖出来的是一块带血的衣料,岳莘认得那衣料是寺庙当日,子桑所穿衣裳上撕扯下的东西,她的心里凉透了,慌张失措地撕开信封,里面写的是诸多苛刻的要求,而她必须答应,因为他们拿着她的软肋在恐吓她。
岳莘知道一旦她答应所有附加条件,那么她这些年的积淀,计划,到手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可她不是曾经告诉自己过吗?
放弃了,她不会觉得愧疚,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那还是放弃吧。
石良与楚安无不劝她三思而行,说毕竟子桑是那边的人,小心有诈。
可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岳莘说,如果去了,三日之后,她未归,石良就按照她所说的去做,最坏不过侯儿早些当家罢了,但石良,你不是还在吗?
翌日晚上,冬雪缈缈,雪絮纷飞,成块成片儿的从天而降,她被人捆绑着,蒙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坐在一辆陌生的马车上,不知去向何方。车外寒风涌动,她突然由生出一种不幸的预感,强烈而揪心。她是从不在雪夜里出门的,因为她害怕。
被压着上山的时候,她看不见前路,只是感受到雪絮一片片飘落在她的是身上,只是轻微的触感就已经激起她一身的疙瘩,心里不断庆幸她此时什么也看不见,咬咬牙,她强忍着不适往上赶。
子桑不会诈她,一路上,岳莘都在不断默念这句话。
进屋后,她被人摘下头罩,一眼便看见跪在地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人儿,她灰头土脸的,浑身带着血带着伤,只是即使这样,这也可能是一出愿打愿挨的戏码,可见子桑一见到她就死命地呜咽,眨着泪花,拼命地朝她摇头。
看到这样的她,岳莘就什么都知道了。
子桑没有骗她,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已经被愤恨与心痛激得面部扭曲,此时此刻,她只想立即签字画押,把子桑带走。
她没有丝毫犹豫,也不想让那人看见她犹豫,她本是来救她的,决定要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一切都交出来了,包括她的命。
可屋檐上飘下来的那些该死的雪絮,不偏不倚地,一片又一片的,跌落在她的契约书上,像一块一块肮脏的,剪得细碎的裹尸布,似乎是想暗示她什么。当雪花落在书面上,她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就这样,二十多年前,那场崖谷下扭曲的事故像一道闪电飞快劈进了她的脑袋,她看见洁白的雪地被血和肉污浊,看见残破断裂的木头,看见四仰八叉的变形的尸体,看见漫天的雪絮一点点的覆盖他们可怕的身体,而她只是看着,眼睁睁的看着,无能无力。
她要写字压印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嘴唇也是,身体也是,因为恐惧和惊慌,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签下字已经很困难,她还要颤颤巍巍地去压红印,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竟然会失力,几乎是无法完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不是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即将要做的一切都拂了她惨死家人的意愿,她的父亲,母亲,弟弟,还有那些陪她无辜送命的人们正扭曲的躺在雪地上,血红着眼看着她做蠢事,所以狂怒了,吼叫了,合力想要制止她?
可她这样在外人眼里,特别在子桑不就是犹豫不决吗?胆小懦弱吗?子桑会如何想她?会失望吧?不!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不!这不是她的本意,她必须要把这份该死的契约完成!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把她最后用尽全力想要签押的动作葬送了,岳莘慌张地转过头,看见子桑在一眨眼之间倒在了血泊在,腹部插着一只匕首,她满脸都是痛苦,痛得不断蜷缩缩身体,可那双手还是死死握住那只匕首的把柄,死死的握住。
她这是干什么!她疯了吗?
岳莘双眼发红似血,不管周围阻拦,强行冲过去,一把把那奄奄一息的人抱住,朝她怒吼,吼得惊天动地,歇斯底里,怒发冲冠。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疯了吗!疯了…疯了!
可怀里的人却只是对她含笑,虚弱而痛苦,然后断断续续说出一个名字,很小声,可她听得清清楚楚,尽管那个名字只出现了一次。
小别扭,这个名字,是岳莘的,她的,这个世界上可以这样唤她的只有一人,子桑。
那一刻,她如同五雷轰顶,被击得完全失去任何感官上的知觉,突然间,她竟然不会再觉得愤怒,惊慌,恐惧,无措,暴躁,不会觉得寒,麻,心也不会痛了,甚至无法动弹,她的世界突然就剩下白了,一片空白,就好像她刚刚从母胎里出生,除了一具无用的身体,她什么都没有,空白得可怕。可胎儿面对新的世界,尚且懂得哭啼,此时此刻的她没有丝毫的反应,不会哭,不会动,只是呆滞,如同痴傻,眼睁睁看着怀里人含笑闭目,眼睁睁看着周围涌上一群人拉扯着,吼叫着,推搡着将她们分开,眼睁睁的看着那具不再动弹的身体被人匆忙抬走。
她只是狼狈不堪地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的混乱飞驰而过,而她无动于衷。
怎么会,她怎么会发现…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她低声的喃喃,不断的重复,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
没人知道岳老爷嘴里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看他样子,像是被鬼附上身似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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