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颠倒,对赵嵩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着实是一种煎熬。即便喝了安神汤也只能闭上眼睛小憩一会,仍是会做噩梦。
“相爷醒了?”陈平上前,担虑的望着神情憔悴的赵嵩。
赵嵩靠在那里,花白的头有些凌乱的散落着,原本犀利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涣散。他不知这算不算是报应,平生第一次想到这两个字。
被噩梦折磨得心力交瘁,实在连挣扎的气力都没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阴谋诡计,什么谋略策略,这会都不如睡个安稳觉来得舒坦。
“相爷?”陈平低低的开口,“卑职去准备饭菜,相爷一定饿了吧!”
赵嵩摆摆手,“我吃不下,还是跟本相说一说,这城外的情况吧!”
陈平低头不语。
赵嵩为之一振,“怎么?出事了?”
“已经结束了,公子进了宫还没出来。”陈平道,“估计这一次,公子要名震天下了。”
“呵,赵无忧啊赵无忧,果然没让本相失望。”赵嵩靠在那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像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离,整个人萎靡不振得厉害,“本相纵横朝堂十数载,谁曾想到终有一日,输在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手里?”
陈平敛眸,“相爷,公子是您教出来的,所以相爷不算输。”
“是吗?”赵嵩冷笑,“如今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这朝堂以后就会是她赵无忧的。连萧容都大意了一回,恐怕以后想扳回局面已是不能。”
“相爷的意思是,摄政王这一次也栽了?”陈平一愣。
赵嵩干笑两声,“何止,恐怕是离死不远了。论领兵打仗,赵无忧是万万及不上萧容的。可若是说朝堂之争,论辨识人心玩弄权术,萧容压根不是赵无忧的对手。这丫头是本相一手交出来的,她从小就格外隐忍,从不让人轻易探知她自身的实力。”
“所以从小到大,本相最防着的人便是她。如果不是要出使邻国,也不至于把朝堂交给她,酿成了今日无可挽回的大祸。本相教的好,终不如瑾之。”
赵无忧很多习惯与秉性,都是受教于杨瑾之,比如说这淡然处之的态度,便是来源于杨瑾之的教诲。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赵嵩想着,自己输给赵无忧,其实就等于输给了杨瑾之。想着想着,这头便开是疼了起来。杨瑾之临死前的那些话,这些日子反反复复的在他耳边响起,就跟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摄政王府没有动静吗?”赵嵩问。
“按兵不动。”陈平答。
赵嵩揉着眉心,“哼,他能按兵不动才怪。赵无忧一下子成了盖世的英雄,他就是那坚壁不出的天下罪人。来日秋后算账,他萧容便是当其冲的恶人。死了那么多人,这锅可不轻呢!”
“想来公子也该想到这些。”陈平道。
赵嵩点点头,“这丫头下一步棋,就该是铲除萧容了。”
“那咱们……”陈平顿了顿,“该怎么做呢?”
“盯紧点吧!”赵嵩眯了眯眸子,青白的面上泛着一丝冷意,“要铲除萧容就必须有一定的兵力,赵无忧是个礼部尚书,手中没有实权。如果她能调动兵力,那就说明她羽翼渐丰,到了不得不铲除的地步。若然如此,萧容铲除之日,就该是她赵无忧亡命之时。”
陈平面色微紧,“相爷不是想要……”
“就因为想要,所以本相会献给皇上。皇上修道成仙,为的也不过是长生不老罢了!十多年前为的就是这东西灭了提兰一国,十多年后他自然也不会可惜一个赵无忧。”赵嵩眸色微沉,“人都是自私的,何况赵无忧功高盖主,这本就犯了君王的大忌。”
陈平颔,“卑职明白了。”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
赵无忧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绩,皇帝怎么能不担心呢?有了萧容这居功自傲的威逼,他岂能任由赵无忧成为第二个萧容。
所以与君王的情义,只能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昔有文种大夫,后有计杀韩信,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赵无忧又岂能不知这个中道理,皇帝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赵无忧稍有不妥,就会招致皇帝的疑心。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控大局之前,她必须隐忍,极度隐忍。
走出永寿宫的时候,赵无忧看到小德子托着锦盒小心翼翼的进去。
赵无忧敛眸,长长吐出一口气。
里头传来小德子的声音,“皇上,这是虚道长刚炼好的长生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