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寂寞,还是……情非得已呢?”
傅玉颖苦笑两声,“打寂寞,犯得着拿孩子开玩笑吗?”
深吸一口气,云兮点点头,“我懂了。”
然后,便没了然后。
这宫里头的消息是瞒不住赵无忧的,赵无忧如今身兼尚书府和东厂两条眼线,所以不管是云兮的反馈还是东厂给的消息,这度都是最快最直接的。
“小皇子?”赵无忧凝眉,轻轻摇着摇篮里的孩子。
素兮颔,满心欢喜的望着不断挥动小手的小丫头,“兄长是这么说的,说是这小皇子先天不足,如今勉力靠着诸位太医撑着,但……怕是熬不住太久的。”
语罢,素兮抬头,“公子,若是小皇子殁了,会有什么后果?”
“萧容摄政是因为有个太子,所以他是挟太子以令百官的。但如果太子没了,那这件事可就闹大了。”赵无忧眸光微冷,“那王锦绣不是也生了一个皇子吗?”
“公子的意思是?”素兮顿住。
“皇子嘛……没了长子,还有幼子。”赵无忧轻柔的拂过女儿的面颊,轻轻的笑着,“思睿,你觉得娘说得对不对?”
素兮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我让傅玉颖对外宣称生了女儿,不许任何人插手,便是在等待时机。”赵无忧徐徐起身,瞧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白衣。
昔年白衣何处在,好久不见尚书郎。
指尖轻柔的抚过这素白的衣裳,想起了往昔的风华,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爹说,根据薛太医的描述,这小皇子怕是活不长久的,是故等到小皇子殁,我就该走出去了。”她音色低哑,“既然他护不住我了,那就换我……来护着他,护着我们的女儿。”
“不想被人吃,就得去吃了别人,终究没有其他法子。萧容不灭,我如何能出京?如何能再见君颜?如何能把孩子的爹找回来?”
素兮想起了那个取了自己簪子的人,他也一去没有消息。果然是有什么模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一去就没消息的主。还想着这人会遵守承诺,却没想到也是这样。
轻叹一声,素兮道,“公子一定会找到千岁爷的,想千岁爷如今肯定也在想着,该如何才能回到京城见公子。”
赵无忧转身看她,无奈的笑了笑,“你可想他?”
素兮一愣,面上紧了紧,“卑职听不懂公子的意思。”
“6国安临走前没跟你说什么?”赵无忧笑问。
素兮抿唇不语。
“有些东西,还是得自己把握。素兮,有个能相依相偎的人,总好过一世孤苦。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自由自在,可是老了呢?”赵无忧望着她,“在未来的某个年代,有很多的福利能让一个人过得很好,可是现在不行。”
“随波逐流,是咱们唯一能做的。素兮,你自己失去过一次,不要让自己再后悔一次。悔不当初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要真正体会到了,便是生不如死。”
“我已经做好了走出蝶园的准备,礼部尚书,太子少师,一品大员。呵——还是要走出去,成为赵嵩的棋子。我等不了太久,等不到赵嵩跟萧容的软磨硬泡,我要的是一击必中。”
说话间,赵无忧已经将白衣取了下来,“还以为等他回来,就能一起走,没想到……”
“公子?”素兮抿唇,“等6国安回来,我就告诉他答案。”
“我们不会等太久。”赵无忧抱紧了白衣,“很快的。”
素兮点点头。
的确很快,这小皇子的身子已经熬不住了。
夜里的坤宁宫,灯火璀璨,宫人们进进出出,一个个都神色凝重。皇后端坐在寝殿中,瞧着床榻边上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太医们,手心越攥紧。
这小皇子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冬日里受了寒便更加了不得,如今出了春越来越严重,到了今日已经无法再拖着了。
“如何?”皇后问。
李齐南面露难色,“皇后娘娘,小皇子在娘胎里就先天不足,如今……如今风寒加重,这汤药都喂不下去了。”
皇后徐徐起身,面色苍白,“不管怎样,一定要让小皇子安然无恙的活下去。若是小皇子有所闪失,本宫唯你们是问。”
“皇后娘娘!”李齐南跪地,“娘娘恕罪,臣等无能。”
皇后无力的坐回去,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她渴望一个孩子太久太久,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做不了母亲的人,有多渴望能养育一个孩子,这是外人都无法理解的情愫。
可是——小皇子还是不行了。
熬过了寒冷的冬日,却死在春暖花开的季节。
最后吊着一口气,小皇子留不住了。
萧容急急忙忙赶来,皇帝也是焦灼不已。这大邺就这么一个小皇子,如今却是回天无力,不管是皇帝还是身为摄政王的萧容,都有些崩溃。
可生老病死这种事,全看上天的意思,半点不由人。
孩子高烧烧得滚烫,连呼吸都极为困难。药石喂不下去,身体里的热散不出来,已经到了弥留的时刻。太医跪了一地,皇后跌坐在床边,神情有些迟滞。
“废物!”皇帝厉喝,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却还是没能保住。
“皇上,小皇子先天不足,如今……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李齐南跪在那里高呼,他哪里想得到这夏琼芝的孩子,这般不中用。不过是提前剖腹生下来罢了,竟然脆到这样的地步。怪只怪这母子两没有享福的命,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机会。
萧容上前去探孩子的脉搏,已经没了动静,呼吸也停止了。
面色凝重,自己是拥着太子而坐上摄政王的位置,若是没了这太子,那自己这摄政王还有什么由头吗?若然没了太子,那自己这位置怕也不能服众了。
太子还是没了,年幼的孩子死于争权夺利。
天亮时分,整个皇宫乃至于整个朝堂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子殁了。这孩子本就身体不好,所有人都心里有准备,但如今没了太子,那这萧容该如何言说。这代君执政,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却不知当天夜里,赵无忧早已去了一趟丞相府。
今日的皇城内外,白布翻飞,哀太子萧珏殁。
朝堂上一片死寂,萧容深知自己这张王牌没了,在朝堂上的威信便失了大半。原本是仗着太子年幼,所以摄政执牛耳,如今……太子都没了,也该皇帝重新出来理政才是。所以除非萧容多位登基,否则怎么都说不过去。
萧容还坐在那里,瞧一眼底下这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面色微沉。
赵嵩冷笑两声,“太子殁了,皇上理该重新临朝,不知摄政王仍居高阁是何居心呢?难不成王爷念着那赤金龙椅,坐着坐着便以为是自己的,舍不得再从上面走下来了?”
“放肆!”萧容厉喝,“丞相大人这话未免太过刺耳,这是大邺的朝堂是我萧家的天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臣来置喙。皇上身子不适,太子如今又殁了,本王不担起这责任,难道还指望着丞相大人来担当吗?你别忘了,你姓赵不姓萧。”
闻言,满堂寂静。
赵嵩不紧不慢的开口,“王爷所言极是,本相只是个外臣,着实不可置喙帝王家的家事。可王爷也别忘了,如今你坐着的赤金龙椅是当今圣上的。圣上能许你摄政,自然也能废了你。”
“混账!”萧容冷然,“皇上身子不适,此事天下皆知。丞相大人该不是想累及皇上龙体吧?皇上如今还在休养之中,丞相该不是……”
“本相忠心耿耿,只为皇上万岁千秋,没有半点私心。”赵嵩眸光沉沉,“既然哀太子已经去了,皇上决定再立太子,着太子少师与本相一道辅佐太子殿下。”
萧容凝眉,“你说什么?什么太子殿下?什么太子少师?皇上唯有这一个皇子,丞相什么时候学会了信口雌黄,谎话连篇了?”
“摄政王可能不知道,当日这后宫妃嫔有孕的,可不止冷宫里的夏琼芝一位。生下皇子的,也是大有人在。”赵嵩不紧不慢的朝着白玉石阶走去。
萧容心下一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宫里还有身孕的也就是那几个,除了夏季兰那个假孕的,便只有傅玉颖和王锦绣。王锦绣在冷宫里,是不太可能跑出去的,不管生男生女,是生是死都不会有人理睬。
剩下的也就是莲华宫的傅玉颖——傅婕妤!
但是傅玉颖生的是女儿,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是故萧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后宫还哪来的皇子?除非这赵嵩又了什么阴谋,想玩什么花样,不然他要从哪儿弄出个皇帝儿子呢?
赵嵩已经站在了御案之前,转身面对着底下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赤金龙纹,这不是圣旨又是什么呢?
当赵嵩把圣旨拿出来的时候,萧容突然有一种被人设计的感觉。那种感觉很不好,犹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般。总觉得这赵嵩的背后,还有人充当了幕后的军师。
底下一片哗然,这是怎么了?丞相大人怎么突然间与这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对上了?早前不是还处于互怼状态吗?如今看上去,好像是开始着手铲除这摄政王了。
萧容的军队还包围着整个京城,虽然不敢拿赵嵩怎样,想着要名正言顺的……可现在赵嵩来这么一出,这倒是让底下的人也都有些不太明白。
这早前还想着,怎么能按兵不动。今儿突然出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这是什么?”萧容冷问。
赵嵩深吸一口气,“这是皇上的立太子诏书,早前摄政王不也拿到过一份吗?如今本相手中的这一份是给二皇子萧炽的。”
“萧炽?”萧容骇然愣住。
何来的二皇子?何来的萧炽?
“诸位大人一定觉得很奇怪,这二皇子萧炽是什么人?这皇宫里头怎么还有一位皇子,却不被人所知呢?这就得怪咱们的摄政王殿下,一惯的扶持大皇子殿下,还拥立大皇子为太子。在这样的局面之中,谁还敢告诉世人自己生了一个皇子呢?”赵嵩笑得凉凉的。
那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果然是有备而来。
赵嵩继续道,“想必诸位都想明白了吧!没错,就是莲华宫那位傅婕妤娘娘,她所生的并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一位皇子。但慑于摄政王的威势,她只能隐忍着,告诉所有人她生的是个公主。二皇子在莲华宫养着倒也是周全,只要不被人知晓,就能保存性命无虞。”
“然则如今太子殁了,这大邺的国本不可断。城外头敌军叫嚣,若是让人知道大邺没有太子,难免会动摇军心。所以婕妤娘娘只好冒险告诉了本相实情,如今本相得皇上圣谕,立二皇子萧炽为大邺太子,着太子少师和本相共同辅佐。”
语罢,赵嵩高举圣旨,扫一眼众人,也不管这萧容是否答应,高声厉喝,“二皇子萧炽,太子少师赵无忧,接旨!”
音落,四下一片死寂。
外头,响起了清晰的甲胄声,然后伴随着官袍加身的赵无忧,怀中抱着王锦绣的儿子,面色淡然的在锦衣卫的簇拥下,步入了金銮宝殿。
乍见赵无忧苏醒,萧容的眉目骇然瞪大。
赵无忧不是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吗?听风楼里压根没有动静,她是怎么出来的?还是说,这赵无忧早就苏醒了,是以这段时间已和赵嵩狼狈为奸,早就等着这时机?
眉目如初,依旧是苍白虚弱之色,可赵无忧眼睛里的光却透着难掩的寒凉。
她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扫一眼目瞪口呆的文武大臣,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凉薄笑意,“臣赵无忧,偕二皇子聆听圣谕,承接皇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