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素兮摆了摆手,“这么矫情作甚?”继而打着趣儿道,“卑职现,自从公子遇见了千岁爷,是越的矫情了些。”
“有、有吗?”赵无忧白了她一眼,“尽是胡说。”
“公子取笑卑职与6千户,就不许卑职挟私报复?”素兮轻叹一声。
赵无忧报之一笑,“你还会想念江湖吗?”
“没什么可想的,毕竟也没什么可以眷恋。”素兮回眸望着她,“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得不到的时候心心念念,可后来只想抽身离去。难得我脱离了江湖,如今也算是极好的归宿。”
“你可想过,有朝一日逢着命中的一人,过一过相夫教子的生活?”赵无忧问。
素兮嗤笑道,“我可过不了那样的日子,我这双手是用来握剑的,不是拿来洗手羹汤的。”
“许是这世上会有人,为你洗手羹汤。”赵无忧笑了笑,“缘分二字,妙不可言。”
“公子如今遇着了,便想着人人都能遇见真命天子。可这世上有人幸福,就会有人不幸福,否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素兮垂眸,抚着置于床边的冷剑,指尖轻轻的拂剑鞘上的图腾。
赵无忧轻叹,“忘了吧!”
素兮笑而不语,眸色微红。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此处离京城还得两日行程,但飞鸽传信却是极快的。飞的比跑的要快很多,是故对于京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还是有一定的反应迅捷度的。
过午时分,齐攸王萧容那头还是没有动静,看这样子是压根不想启程回京。九千岁成亲,京城必定热闹非凡。可热闹归热闹,人多了乱子也多,若然有什么差错,总归是麻烦。
赵无忧坐在帐子里等,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杯中的水已经添了几回,她终于听到了素兮急行而来的脚步声,当下握紧了手中的杯盏。
素兮挽唇,微白的面上泛着一丝笑意,“公子,成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无忧敛眸,“也亏得这齐攸王府的鸟儿,翅膀扑腾得够快。”
素兮一笑,“想来很快就可以启程了。”
可不,这会子齐攸王萧容的面色都变了。握着手中的信件,一张脸黑沉到了极点。下一刻,萧容随手便将信件掷出去,破口大骂,“简直混账!这帮没用的废物。”
胡青一愣,当即行了礼,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信件捡起来。
蓦地,胡青骇然,“王爷?”
“荒澜突袭我大邺疆土,本就不是近日之事,皇上怎会突然想起出兵荒澜?”萧容也不是傻子,“竟然让李琛他们领军,这不是有人刻意而为又是如何?”
须知这李琛乃是齐攸王座下的得力干将,虽说也是一等一的战斗力,然则在萧容没有转回之时,谁敢推荐李琛前往边关迎敌?这不是在老虎头上扑苍蝇,自己找死吗?
胡青道,“莫不是东厂见着王爷即将归来,所以提前下手?又或者是王爷不在京中,是以赵丞相反悔了,单方面撕毁协议。这釜底抽薪办得,可真当是够狠够绝。”
朝中为官,谁得了兵权谁就有话语权。
放眼朝中,现下算是三足鼎立,东厂、赵家和齐攸王府。夏家已经没落,除了养在宫里的那位,已然不成气候,是故最后要厮杀的便是这三方。
萧容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原以为等着赵嵩对东厂下了手,双方斗一斗,他再回去与赵家联手,以最小的付出而杀东厂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现在,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
萧容凝眉不展,胡青一时间也不敢置喙。
良久,萧容才道,“去告诉赵无忧,午后启程。”
“是!”胡青行了礼,快退下。
蓦地,萧容又道,“让赵无忧与本王同辇。”
“是!”胡青颔。
收到萧容的消息,而后便是邀请,赵无忧微微凝了眉头。跟谁同车都没什么问题,唯独跟萧容坐在一处,赵无忧总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哪怕早些时候跟穆百里在一起,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赵无忧心头犹豫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知道得太多,是故心生排斥?按理说她又不是第一回接触这些事,不该出现这种心态才是。
可心里隐隐的厌恶,到底源自何处呢?
“公子?”素兮低低的轻唤,“你怎么了?”
赵无忧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心里不太对头。素兮,你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讨厌过一个人?哪怕是数面之缘,即便什么都没做,也会对他厌恶至极?”
“这倒少得很。”素兮蹙眉,“公子此言何意?”
赵无忧摇摇头,“没什么。”
“与齐攸王同车而行,确实不是什么好事。”素兮担虑的望着赵无忧,“尤其是公子的身子又不太好,跟齐攸王这样的人待在一起,难免——”
“他还能吃了我吗?”赵无忧轻叹一声,“吩咐下去,快启程。”
“是!”素兮转身便走。
及至6国安进来,“赵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赵无忧颔往外走。
“赵大人用了什么法子,能让王爷改了心意?”6国安忍不住问。
赵无忧笑了笑,“那自然是好办法,就好像我不会用瓜果点心来诱惑6千户是一样的道理。人总归是有软肋的,哪疼戳哪儿就对了。”
6国安无奈的轻叹,说了等于没说。赵大人不好伺候,还是自家的千岁爷比较好说话。
耽搁了一日,终究也是耽搁了。
可奇怪的是,车队的行进度却不快,赵无忧想着这大概是萧容的意思。但她也不能多问,问得多了难免惹人生疑。
倒是萧容,含笑望着赵无忧良久,这眼睛里仿佛凝着刀子,要将赵无忧开膛破肚看得一清二楚。奈何赵无忧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她若是对着你笑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也许下一秒她就会要了你的命。
“王爷这般盯着下官看,不知下官的脸上有什么?”赵无忧恭敬笑问。
萧容道,“想那丞相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丰神俊朗,没想到生出个儿子,也是这般的翩翩风华,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呢!”
“多谢王爷夸赞。”赵无忧轻咳两声,“下官并无大志,只愿跟在父亲身后辅佐父亲便也罢了!”
“赵大人前途无量,此生成就必定不限于此。”萧容意味深长的笑着,“对了,赵大人可有意中人?”
此话一出,赵无忧眉头轻蹙。
萧容的话题转换得还真够快的,前一秒还在说朝廷之事,赵无忧原以为他会顺着杆子往下爬,问及这一次朝廷出兵荒澜之事,没成想这萧容突然就转了话锋。
赵无忧心中警铃大作,约莫猜出了少许试探的意思。
低头一笑,赵无忧面不改色道,“男儿大丈夫,未曾功成名就天下万安,岂敢成家。”
“赵家唯你一子,自当先成家后立业。府中没个女人终究不成样子,赵大人可得早作打算呢!你这般年少俊朗,想来思慕的女子必定不少。要不要本王帮着赵大人好好挑一挑,来日得一段良缘还能请本王喝杯喜酒。”萧容打着趣儿。
赵无忧报之一笑,“多谢王爷关心,下官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何况家父那儿——”
“丞相大人那儿想来也是着急的,毕竟也就一个儿子,也都盼着早日成家立业。你若是能给赵家延绵子嗣,得一儿半女的,岂非更好吗?”萧容若无其事的笑笑,“说不定到时候丞相一高兴,便逗孙为乐,从此卸了这一身的担子,交付在赵大人的手中。”
赵无忧当即露出一脸惶恐的神色,“下官不敢。家父虽然也希望天伦之乐,然则江山未定,岂敢轻易卸下这担子。与皇上分忧乃是当臣子的本分,即便接不了父亲的担子,下官也当为国效命,为皇上尽忠。”
“赵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萧容轻笑一声,“来,坐过来。”
赵无忧俯作揖,“王爷终究是皇亲国戚,下官终究是臣子,纵然四下无人又岂敢僭越。无忧不敢同坐,还望王爷恕罪。”
“既知无人,坐过来也无妨。”萧容道,见着赵无忧还躬身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当即沉了音色道,“那就当是本王下的命令,请赵大人过来一坐。”
闻言,赵无忧直起身子,微微握紧袖口,面色恭谨的走过去坐在了萧容身边。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男儿,是故她必须得有少年郎该有的风度。好在她这副病怏怏的身子,能让她所有的扭捏都找到借口。
轻咳两声,赵无忧坐定,泛白的面色更是白了几分,“多谢王爷美意,赵无忧不胜感激。”
“赵大人的身子不好,想来冲冲喜会更好些。”萧容笑道。
赵无忧觉得很奇怪,这萧容三番四次的提成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句话都不提朝政,是想在她身上试探什么呢?
“成亲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官不敢私定终身,是故万般皆由父亲做主。”赵无忧作揖,当下把这些事一推二四五,推得干干净净。
她可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免得说多错多。
萧容笑了笑,“看样子,赵大人是个孝子。”
“不敢当孝子二字,只是读圣贤书,做不得圣贤之人,也当敬奉父母乃为人之始。”赵无忧俯,“没有父亲就没有下官的今时今日,下官岂敢拂逆父亲的意思。”
“如此最好。”萧容道,“那本王到时候就跟丞相商议,看能不能给赵大人选个良辰美眷呢?”
赵无忧也不好拒绝,毕竟自己这个年纪的少年,有的早已儿女成群,而她始终独善其身,难免是说不过去的。何况她还执掌教坊司,外人看上去,她也并不是不沾女色。
所以嘛——这事便棘手了!
赵无忧真的有种作茧自缚的无奈,这一身男儿皮,这辈子都扒不下来了。可她又没有其他的法子,一入江湖深似海,岂不知一如朝堂也是深似海呢!
岂料,萧容继续道,“本王想了想,凤阳郡主似乎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
赵无忧的眉心突突的跳着,“凤阳郡主?”
凤阳郡主乃是萧容外甥女,当年为了平定前太子之祸,在新帝登基之初进行过大面积的清剿与对战。在这场战役之中,萧容的表兄不慎死于叛逆之手,膝下只留下一个小姑娘。新帝坐稳江山之后便大肆封赏,于是册了这孤女一个凤阳郡主的位份,算是奖励功臣。
这是要让赵家和萧容联姻?
赵无忧心里头打鼓,他这是给自己做功课?难不成早前已经跟父亲提过了?
可明面上,赵无忧只能装作一脸惶恐的模样,毕恭毕敬的行礼,“下官多谢王爷提拔,只不过此事还得跟父亲商榷,下官自己做不了主。”
这婚姻大事的权力,压根不在她手中。赵嵩不开口,她岂敢答应。再者,她也不愿意答应,让她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子,去娶另一个女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赵无忧是绝不会答应这作死的要求,免得到时候刀子架在脖子上,就来不及了。
“别紧张,该来的总会来。”萧容意味深长的笑着。
赵无忧心头怦怦乱跳,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父亲和萧容之间到底有何秘密?这一趟出使邻国,想来绝不简单!
马车徐徐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雨路难行,是故行进度很慢,好在越靠近京城雨声越小。
京城内,张灯结彩。
九千岁成亲,乃是朝廷一大喜事,能冲一冲宫中的晦气。百官壮着胆子道贺,整个人京城陷在一片红绸漫天之中,何其喜气洋洋。
沈言毕恭毕敬的为穆百里膝上金缕玉带,他们家千岁爷还从没穿过这么喜庆的颜色。
嫣红如血,色泽如火。
穆百里微微冷了眉目,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她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