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四下无人,陆国安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穆百里反问。
雪兰望着他,“哥,义父义母说过,咱们是严禁触碰蛊毒的。如今你让王少钧去研制蛊毒,这有违义父义母教诲。”
“他们已死,教诲早亡。”穆百里转身就走。
“哥!”雪兰拦住他的去路,“我们走吧,离开大邺回北疆。”
“回北疆?”他回头,眸色清冽的盯着她,“北疆还有安身立命之地吗?雪兰,是你太单纯还是太蠢呢?除了这大邺,还能去哪呢?何况如今东厂就在本座手中,你觉得本座若是放了手,那些人会让本座安度余生吗?”
他此生杀戮太重,就算此刻悬崖勒马,却也是回头无岸。
一脚迈进来,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
他甚至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身死,只怕那些人要啖其肉喝其血,非得将他挫骨扬灰不可。可是身后事谁又能知道呢?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没有翻身的机会,所要做的只是活下去,让那些人都不得好死。死得人多了,才能平息他心头的恨。
鲜血的屠戮,何尝不是另一种救赎。
雪兰哑口无言,伸出去的手无力的垂下,眸色晦暗,“这么说,没有退路。”
“何止没有退路,还不能停下来。”穆百里缓步朝前走,“过去的你已经死了,过去的冉恒也已经死了,如今本座是九千岁,掌管着东厂的生杀大权。”他拂袖眺望,“你看看这东厂的天,永远都是黑的。进了这东厂就必须像鼹鼠一样,过着永不见天日的生活。你懂吗?”
雪兰敛眸,“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纵然他们都杀光了,义父义母也不会活过来,当年的事情——”
“别跟本座提当年!”他眸色狠戾,伸手轻抚她精致的面颊,掌心的温暖却让她打了个战栗。这眼神,就像北疆的狼,透着嗜血的颜色。
他的手捏紧了她纤细的脖颈,“记住,永远都别再提当年,否则就算你来自当年,本座也会杀了你。”
音落,他拂袖离开。
“哥?”她低唤。
他始终没有回头,走得决绝而果断。
是的,他变了。
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温暖的少年,不再是她的哥哥,不再是她的未婚夫。当年的冉恒活泼开朗,待人和善温柔,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会笑着说:无妨。
然则现在呢?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冰冷的杀气,凉薄的淡漠,没有半点眷恋与温柔。就像同一副皮囊,却是两副心肠。对于她,他似乎没有耐心,便是昨夜的献舞一曲,他对她也只有利用。
利用她,带走赵无忧。
赵无忧?
她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冷剑,“哥,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赵无忧比我还重要?”她不明白,赵无忧一介男儿,为何会跟穆百里纠缠不清呢?
一个是朝廷大员,一个是九千岁。
争权夺势,是为敌人。可为何有时候,她却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呢?不似敌人倒似知己,有一种难言的情愫在其中。
雪兰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穆百里与赵无忧的关系,总觉得有些别扭,怎么看都不舒服。她想着,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存着什么样的联系?
走出东厂大门的时候,雪兰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环顾四周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眸色微恙,她疾步离开。
阴暗处,有人低声语。
“是她吗?”
“穆百里从平临城带回一人,便是她。”
“盯紧点,暂时不许轻举妄动,等上面的吩咐再行事。”
“是!只不过,这尚书府真的会有行动吗?”
“所以让你盯紧点,免得着了圈套。”
“明白!”
明白自然是最好的,最怕的就是不太明白!这世上最难懂的便是人心,最难求的便是明白。
自雪兰出门,便有番子快速跟陆国安禀报,陆国安转身告了穆百里,“爷,雪兰姑娘这是要去哪?”
“她自然是有她的去处。”穆百里端坐园中,指尖夹着白玉瓷盏的盖子,眸色微沉,“赵无忧去了六部衙门?”
“是!”陆国安俯首。
抿一口香茶,穆百里放下手中杯盏,“去六部衙门候着吧!”
陆国安犹豫了一下,“爷的意思,兰姑娘是去找赵大人了?”
“昨儿夜里的事,雪兰还惦记着呢,为何本座要利用她带走赵无忧。”穆百里揉着眉心,“女人心,果然针尖儿一样。”
陆国安与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那人便急急忙忙的离开。
“爷,兰姑娘会不会对赵大人不利?”陆国安难免有些担心,这赵大人要是出了事,不知道咱家爷会不会大发雷霆呢?
虽说是敌人,可世上能让咱家爷惺惺相惜的敌人还真是不多。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敌人”,若是没了可怎么办呢?
穆百里看上去有些担心,但——最终是一声轻叹,“过会带着人过去吧!”
“去救赵大人?”陆国安一愣。
穆百里冷然望着他,“去把雪兰带回来。”
“啊?”陆国安蹙眉,“兰姑娘武功极高,赵大人手无缚鸡之力,这怕是不能吧!”
“一介莽夫。”穆百里显得有些烦躁,这女人之间的事儿,还真是纠缠不清。若都像赵无忧这般用脑子办事,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可惜啊,雪兰的脑子不够用。
尤其是到了赵无忧跟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陆国安白了一张脸,俯首不敢吭声。转念一想也对,赵无忧是谁?回到府里,听简衍把昨夜的事情一说,当下就能明白过来。
最后的最后呢?
穆百里伤了简衍,这赵无忧势必会拿雪兰下手,一报还一报,谁心疼谁知道。可赵无忧又不是那种鲁莽之人,她喜欢循循善诱,喜欢步步为营。
所以赵无忧不会亲自来找雪兰,而是等雪兰自己想通,自投罗网。
从昨夜的事情之中,雪兰会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穆百里跟赵无忧关系匪浅。依照雪兰的自信,她会亲自登门来求个明白。
云筝上前,“公子,府里来了消息,说是雪兰姑娘打听了公子的去处,估计这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赵无忧放下手中杯盏,瞧了云筝一眼,“来得还挺快的。”
“一切皆准备就绪,只不过公子,到时候——”云筝蹙眉。
赵无忧笑得温和,“留一口气就行,其余的你们看着办。”
“这么一来,东厂怕是不会罢休的。”云筝难免担虑。
赵无忧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口,负手而立。她瞧了一眼外头宽敞的院子,殊不知这四下早已埋伏着精锐影卫,就等着雪兰的自投罗网,“不会罢休才最好,若就这样算了,倒不是他穆百里的作风。”
“公子这步棋,很险。”云筝俯首。
“凡事只该难得不该易得,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若火中取栗,只能险中取胜。”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敲打着窗棂,发出微弱的脆响,一声声若敲击在云筝的心头。
云筝行了礼,“奴婢去安排。”
赵无忧没有吭声,默许了云筝的离去。
她在想一些事情,比如说某些伺机而动的宵小之辈,能不能补充自己的后续环节呢?如果不能,那自己这一次算是惹了大麻烦。
只要那些蠢货真当给自己做了垫脚石,那这一局她便是大获全胜。
就像云筝所言,她是在冒险。可这世上哪件事不是在冒险?她这辈子都在赌。
输赢,不过性命罢了!
雪兰是真的来找赵无忧,她穿着东厂的锦衣,所以门口的守卫不敢拦着,只得乖乖的放了她进去。雪兰不疑有他,想着这官府衙门怎么可能还有陷阱。
问清楚了礼部的院子,她直闯赵无忧的办公地。
进了院子,她一眼便看见临窗而立的赵无忧。
顿住脚步,雪兰站在院子里,眸色无温,“赵无忧。”
“这是六部衙门,你虽然是东厂的人,可按照官阶来说,你不该尊我一声赵大人吗?”赵无忧不紧不慢的开口。
云筝与奚墨守在门外,面色僵冷的防备着雪兰。
雪兰冷笑一声,“我爱怎么喊就怎么喊,你还能拿我怎样?”
“以下犯上,若是以罪论处,重则该杀,轻则该打。”赵无忧笑得温和,“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以为有穆百里给你撑腰,你便能在这六部衙门放肆?雪兰,你简直是愚不可及。便是皇上今日在此,这王法条条难不成还要徇私吗?”
“我管你什么王法条条,今日我便要问个清楚。”雪兰陡然凝眸,瞧着四下的动静。
眨眼间,门外的衙役已经冲上来将雪兰围困其中。
可雪兰却是毫不畏惧,所谓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丝毫不将这些人看在眼里。她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望着赵无忧,“我只问一句,你跟千岁爷是什么关系?”
“你在审问我?”赵无忧面色一紧,“倒不如你来告诉我,你跟穆百里是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雪兰冷然。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我能给你的答案,也是这个。”
与你何干!
“你敢耍我!”雪兰切齿。
“是你太蠢。”赵无忧低头一笑,“换做我是你,我会亲自去问穆百里,而不是来问敌人。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你觉得在我的地盘上,我还怕强龙压了地头蛇吗?”
音落,云筝一声厉喝,“此人欲对大人不利,速速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干人等悉数扑上来。
雪兰不甘示弱,她既然来了当然要一个答案。
衙役们自然不是雪兰的敌手,三两下便被雪兰打得满地找牙,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雪兰冷笑一声,“这便是你所说的地头蛇吗?六部衙门又如何,只要我想进,纵然是皇宫大内,我也能如入无人之境。”
她面色陡沉,“赵无忧,今日我要你付出代价。”
赵无忧依旧安然自若,面不改色,“哦,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雪兰飞身而起,直扑赵无忧而去。
“公子!”云筝疾呼。
雪兰的确有些自以为是,飞身而起,伸手便去抓赵无忧的脖颈。
突然间寒光迸射,雪兰来不及缩手,素白的手腕上当即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所幸她自己武功不弱,一个凌空翻,硬生生被逼退回院子里。
埋伏在旁的影卫一拥而上,再次将雪兰包围。
鲜血沿着雪兰的手掌,不断从指尖滴落。她白了一张脸抬头去看站在屋檐下的素兮,是她太大意,竟然没发现有人藏在屋檐下就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在平临城的时候,雪兰和素兮是打过照面的,她记得从地宫出来,素兮便一直陪在赵无忧身边。
鲜血淋漓而下,雪兰的额头满是冷汗,冷眼盯着素兮垂落的冷剑。
剑尖上嫣红的血,是雪兰失败的见证。
“大胆逆贼,敢行刺赵大人。来人,杀无赦。”素兮冷喝。
说是杀无赦,其实是因为了解雪兰的功夫底子。派上来的影卫虽然武艺高强,可都不是雪兰的对手。然则雪兰也讨不了好处,她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敢对赵无忧下手,素兮岂能容你。
这一击,快准狠。
眼见着自己输了,雪兰也是识时务的,当即踩着一名影卫的肩膀,飞身越出了围墙。
雪兰狼狈的逃离六部衙门,素兮蹙眉,“公子,要追吗?”
“让衙役去追。”赵无忧揉着眉心,慢条斯理道,“留一口气。” 素兮颔首,“卑职明白!”
赵无忧抬头,望着素兮离去的背影,眉眼间弯弯如月。若欲擒之必先纵之,所以很多时候,人都是输给自己的。
“公子,东厂的人很快就到。”云筝抿唇。
“恐怕来不及了。”赵无忧笑得温和。